“手艺是阿娘教的，阿娘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现在眼睛不行了，走路常摔跤，有时连阿哥阿弟都分辨不出来，我不想以后也变成那样。”
“学草药医理觉不觉得难？”
小萍摇摇头：“不难，不用每天做重复的事，很有意思。”
几个学员也七嘴八舌聊起到学堂后的感受和学习中遇到的困惑，小夭一一解答。
说话间绿豆汤端来了，小夭接过喝了一口就没了食欲，养尊处优太多年，大热天里喝着温吞吞的绿豆汤完全达不到消暑的效果，反而觉得嘴里黏糊糊的。
没表现出来，连喝了好几口笑眯眯说：“好喝！”
钟声轻鸣，学堂上课时间到了，小夭和大家告别走往医堂，路上吩咐随身管事：“以后给玖瑶学堂、医堂配上冰块。”
管事犹豫了下，应道：“王姬殿下，您看这样好不好，每年最热的六月至九月供应冰块？”
“可以。”小夭没多想，
正午这会医堂没人来看病，一个坐堂医师和两个药童正在整理病历。小夭常来彼此已经熟悉，知道王姬不摆架子，打过招呼后忙各自手上的事。
小夭随手拿起叠病历翻阅，发现这里面的病患只服过一两剂药最多也就三剂，再没了下文，没来复诊，没有治愈信息。
医师正好过来收拾，见小夭在翻看就在一旁等着，小夭问道：
“这些病患为何没继续治疗？”
医师叹了口气：“来咱们这问诊免费，可买药要钱啊。日子过得苦的，拿着方子去药店一算药价发现支付不起，放弃治疗了。也有些返回来求我们帮忙，病情严重的我们尽量帮助，学堂里有富余药材就给了，没有富余药材也只能婉拒。”
医师从里面抽出几份病历递给小夭：“王姬殿下再看看这几位，家住得偏远，来问诊一次要走七八天，来回半个月，家里男人孩子没法照顾，咬牙来了两次病情稍微好转便不来了。”
小夭皱眉道：“这么多年有不少学徒升为医师已经可以坐堂问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地方没覆盖到？”
“大荒那么大，当然没可能覆盖完整。何况人口密集处药堂生意才能支持下去。大家都要谋生，哪有人像王姬殿下这般善良不在乎银子？寻常人拿什么养家糊口？”
小夭看向管事吩咐道：“两件事，第一整理下看看浩翎哪些地方还需要增设玖瑶医堂；第二联系药材商，我们的医堂也备上药材，给穷困病患免费送药。”
管事一下急了：“哎呦喂！请王姬殿下三思，您有了封地后玖瑶医堂、玖瑶学堂所有支出国库不再拨款，费用要瀛洲府邸承担……您刚出给的冰块一年就要花八千多两！”
“啊？要我自己出？冰块那么贵的吗？”
“府里账目一直都是邶公子在打理，要不您和邶公子商量下？
邶公子冰霜灵力高强，府里是从不缺冰块，可外面使用冰块都是要用银子买的。冰块不便宜运费也十分昂贵，天气炎热更换速度更是惊人。”
“好吧，冰块的事也先放一放。”小夭立即收回命令，总不能让相柳专事生产冰块吧……九头妖肯定会翻脸。
小夭准备离开时，医堂外来了个衣服陈旧的女子，怀抱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娃，自己脸上脏兮兮的，女娃倒是打理得干净清爽。
女子看了眼小夭忙不迭低下头让到侧边屋檐下的空角落。小夭刚想问她是不是要看病，医师轻声说：
“她是外地来看这病的，她男人想要个儿子，第一胎生了个女娃，月子里没养好一直恶露不断。
她男人带着她来这看病，自个白天在码头干苦力挣钱买药，晚上一家三口就在医堂外角落里铺个地铺将就。
还好瀛洲天气热，不然小孩得冻出病来。”
医师走上前招呼：“蔻娘子回来了？要不要帮你把家什搬出来？”
女子看到有贵人在显得特别拘谨小心：“谢谢胡医师，过会……我自己进来搬。”
“药要按时吃，别耽误了。”
“知道了。”
小夭没多说什么，经历三百年颠沛流离，什么样的人间苦难没见过，这些事她没法参与太深，否则就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支撑不下去时反变恶人。
回到府里换上舒适衣裙坐在檐廊下发呆，若是以前的玟小六绝不会被这些事影响，可现在的浩翎玖瑶……编撰这么久的医书心都变得柔软了。
父王曾夸赞玖瑶学堂、玖瑶医堂成立这几年各地出生人口略有上扬，照这样发展下去二三十年后浩翎将多出一成劳力，可这条路远比想象的复杂。
食民脂民膏，当忧国忧民，不能一直躺在功劳簿上无所作为。
环顾美轮美奂的王姬府邸，小夭一点也不舍得降低生活标准，浩翎大王姬的派头必须端着。
没必要拿这些事和相柳商量，操心几万辰荣军的吃喝拉撒已经很不容易，何况他一头大妖未必体会得到百姓疾苦这四个字。
不能一直躺在功劳簿上无所作为，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创造出更多可能？
听管事口气，每年八千两支出在王姬府承受范围内，冰块并非必须，不用于冰块的话能拿八千两做点什么呢？
开销可控，继续声势浩大宣扬浩翎大王姬的美名……小夭默默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饭都没好好吃，琢磨到晚上小夭终于理清楚思路。
没钱买药的未必养得起孩子，先不去操心。
重要的是那些从偏远地区来治疗的，家里的活计丢不下、背井离乡衣食住行更艰难的可以帮一帮。
各地都有药铺，只要能到家乡给他们问诊开方问题就解决了。
浩翎大王姬巡游义诊？每年自己挑一两个地方去，其他地方交给医官带几个学徒一边帮忙打杂一边积累看诊经验，花不了多少钱还赚大名声！
医官食国之俸禄，干嘛白养着他们；玖瑶医堂的医师月钱也给得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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