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郎闻声,身体的反应比思绪更快。
那刚刚因发现铁矿而升腾起的、足以焚烧天地的野心与狂喜,在听到“五妹出事了”这五个字的瞬间,被一股冰冷的理智,强行浇灭。
他回过身。
苏宛月提着裙摆,从未有过的失态,那张总是端庄沉静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仓惶与恐惧。
赵十郎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五嫂,宋清辞。
那个满腹经纶,平日里最是安静,存在感甚至不如一个护卫的文艺才女。
她能出什么事?
以她的性格,与人争执都难,更别提惹上什么杀身之祸。
“别慌。”
赵十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扎进了苏宛月混乱的心里。
他上前一步,一边搀扶着她,一边用身体,为她隔绝了身后那片矿山带来的喧嚣与狂热。
“有我在。”
他开口,声音不带温度,却有一种能强行攥住人心的力量。
苏宛月狂跳的心脏,被这三个字摁了下去。
她看着他,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说,怎么回事。”
赵十郎的问话,没有一丝多余的字。
“是村里那帮秀才!”苏宛月语速极快,将事情原委道出,“他们在学堂闹事,骂五妹教的东西是‘奇技淫巧’,是‘歪门邪道’!”
她气得胸口起伏,脸上浮现出屈辱的潮红。
“还……还说她……”
赵十郎明白了。
对宋清辞那样的女人,言语上的羞辱,比刀子更伤人。
这是诛心。
他不再多问。
“四嫂,八嫂,封山,等我回来。”
“七嫂,跟上。”
话音未落,他脚下发力。
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虚影,朝着赵家堡的方向疾射而去!
宗师级身法,《游踪步》。
山石林木在他视野中飞速倒退,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流光。
沈知微和钟离玥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已在十数丈开外。
沈知微下意识抚摸着被他握过的手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人的触感。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名为“担忧”的波澜。
阮拂云对着苏宛月痴痴一笑,眼神里满是“看,这才是我的男人”的炫耀。
随即,她身形一晃。
竟也如一缕无声的绯红烟气,紧紧缀在赵十郎身后,步法同样飘忽难觅。
苏宛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手心攥紧,心中五味杂陈。
……
赵家堡,学堂。
此地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平日的朗朗书声,被尖酸刻薄的叫骂声取代。
“斯文扫地!简直斯文扫地!”
一个身穿补丁儒衫的干瘦中年人,正指着学堂大门,捶胸顿足。
“宋山长一世清名,怎会教出你这等不孝女!竟让蒙童去学算术、格物,此乃商贾匠人之末流!非君子所为!”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打扮的村民,一个个义愤填膺。
“女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我等圣贤门生,誓不与此等俗物为伍!”
二嫂柳芸娘和三嫂楚红袖挡在门口,俏脸含霜。
“都给我闭嘴!”
楚红袖手已按在刀柄上,凤目圆睁,煞气四溢。
“再敢聒噪,休怪我刀下无情!”
那为首,刚回赵家村没多久的秀才王希孟却梗着脖子,一脸悍不畏死。
“打啊!你打死我好了!我王希孟今日,便要为圣贤之道,血溅五步,以正视听!”
他这副作态,引得周围一些读书人出身的流民,也跟着面露不忍。
柳芸娘拉住快要拔刀的楚红袖,低声劝阻。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你要血溅五步?”
众人回头。
赵十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众人身后。
他的出现,让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王希孟看见赵十郎,先是一愣,随即胸膛一挺,摆出读书人的傲骨。
“你便是此地之主?正好!你这嫂嫂败坏门风,不守妇道,你身为家主,理当……”
“我问你。”
赵十郎打断了他,缓步上前。
他每走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就重一分。
“你,是不是想死?”
王希孟心头一寒,嘴上却依旧强硬。
“士可杀,不可辱!我……”
“很好。”
赵十郎已走到他的面前。
“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带上你的人,现在就去后山矿场。每天一百斤矿石,换一碗稀粥。什么时候挖够一万斤,再回来当你的读书人。”
“二。”
赵十郎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
“我现在就成全你。”
“你选。”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简单粗暴的处置方式惊呆了。
没有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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