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赵十郎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褪去上衣。
铜镜里,映出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
后背之上,旧伤叠着新伤。
刀砍、箭穿、棍击,各种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如同一幅用血与火绘制的疆域图。
而在这些旧日勋章的中央,一道昨夜留下的新伤,被火焰燎过,红肿而刺眼。
那是为了护住四嫂、八嫂心血结晶的图纸,留下的印记。
皮肤传来阵阵灼痛,尚在忍受范围之内。
但这乱世,一点感染,足以要一个壮汉的命。
他披上外衣,朝着二嫂柳芸娘的住处走去。
柳芸娘的屋子,是整个赵家堡最干净的地方。
空气里,永远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药清香。
赵十郎推门而入时,她正坐在灯下,借着昏黄的油光,仔细地将一株晒干的草药,用细线捆扎成束。
听到门轴的轻响,她抬起头。
“十郎?这么晚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十郎没有废话。
他径直转身,再次褪下外衣,露出那片狰狞的后背。
“昨夜不小心燎了一下,二嫂给看看。”
柳芸娘手中的动作,停住了。
她放下草药,起身走到赵十郎身后。
当她的视线,完整地落在那片布满伤痕的后背上时,她那双总是温婉如水的杏眼,猛地一颤。
这些伤……
她几乎认得每一道。
左肩那道贯穿伤,是为救大嫂硬抗土匪一箭所留。
腰侧那片密集的箭痕,是独闯黑风寨时,从箭雨中杀出血路留下的。
还有无数细小的,在开荒、建造、操练中留下的划痕与瘀伤。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个男人,用他的血肉之躯,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筑起了一道最坚固的城墙。
柳芸娘伸出手,指尖悬在空中,微微发抖。
她想触碰,却又不敢。
怕弄疼他。
最终,她还是用沾了清水的棉布,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着伤口周围的皮肤。
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赵十郎闭着眼,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清凉。
忽然。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脖颈间滑落。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赵十郎身体一僵,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
身后的柳芸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慌乱地用袖口抹脸,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鼻音。
“没……没什么,就是……烟熏着眼睛了。”
这拙劣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赵十郎没有拆穿。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
许久的沉默后,柳芸娘带着哭腔的、压抑的声音,才从身后幽幽传来。
“十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我真没用。”
“大嫂能管家,三嫂能打仗,四嫂八嫂能造神犁,就连六妹都能改良土豆……只有我,只会摆弄这些瓶瓶罐罐,什么都帮不上你。”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决堤般落下。
她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最无用的人。
赵十郎听着她带着自责的哭诉,心头一软。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谁说你没用?”
他伸出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二嫂,你看着我。”
柳芸娘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
“没有你,护卫队那帮小子,一半都得被三嫂练废在床上。”
“没有你,我这身伤,早就烂透了,哪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你不是只会摆弄瓶瓶罐罐。”
赵十郎的声音斩钉截铁。
“你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
“你是我们赵家堡的定海神针。是我赵十郎,最后的底牌。”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霸道。
柳芸娘呆呆地看着他,忘了哭泣。
定海神针?
最后的底牌?
他……他竟然是这么看自己的?
心底最深处的冰层,仿佛被这滚烫的话语,融开了一角。
一股热流涌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自卑与委屈。
她的脸颊,一点点变红,最后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看着她边掉泪边傻笑的模样,赵十郎松开了手。
柳芸娘低下头,声如蚊蚋。
“我……我前些日子,跟师父留下的医书,学了一套推拿的手法。”
“说是能活血化瘀,疏解疲乏。”
“你……你这些时日肯定累坏了,我……我帮你摁摁?”
赵十郎闻言,径直趴回了床榻上。
“那就有劳二嫂了。”
柳芸娘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羞又气,却又拿他没办法。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将白皙纤秀的双手,轻轻放在了他宽阔厚实的后背上。
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柳芸娘的身体,又是轻轻一颤。
但很快,医者的本能压倒了少女的羞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