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尚带着水汽的晨雾被一声尖锐的雁鸣撕裂,那声音不属于此刻节令,却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森然宣示着杀伐的开端。
陆寒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心头猛地一沉,目光如电,扫过慈恩寺周遭。
禁军如潮水般涌来,刀枪森寒,铁甲如林,将整座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鼓声咚咚,带着股子不容置疑的蛮横劲儿,却只闻其势,不见攻伐。
陆寒眉峰紧锁,心头疑云顿生——这阵势,不像是要强攻捉人,反倒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围而不打”的假象。
“他们在等什么?”陆寒低语,眼神深邃得像古井,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直觉告诉他,楚相玉的手段绝不会如此简单粗暴。
禁军围而不攻,必有蹊跷。
他瞥了一眼窗外,夜色尚浓,给了他绝佳的掩护。
陆寒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重重巡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寺庙的后厨柴房。
这里堆满了干柴,弥漫着一股子陈旧的木头气味,潮湿而阴冷。
他伏在柴堆后,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灶台下,一缕极淡的、不属于柴火的异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陆寒嗅了嗅,眼神骤然凌厉。
他伸手在灶台边缘摸索,指尖触到了一层细微的粉末。
拨开灰烬,几片焦黑的残屑赫然映入眼帘。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递到随后跟进的赵九渊鼻下。
赵九渊,此刻已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额头上还沾着几缕香灰,扮作寺中火工。
他接过残屑,轻轻一嗅,原本憨厚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是……‘梦断关山’!”赵九渊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连空气都怕被惊动,“辽人特制迷烟,燃则无声无味,三刻之内可令整院僧侣昏睡,药效绵长,醒来亦浑身无力……他们不是来抓人,是来灭口后再栽赃我们劫囚!”
陆寒闻言,漆黑的眼眸中瞬间凝结起彻骨的寒意。
果然,楚相玉这一招更毒,更阴。
他这是要让慈恩寺一夜之间成为一座死庙,而所有罪责,都将推到“苏梦枕余部”身上,将他们彻底钉死在叛乱的耻辱柱上。
他凝视着香灰残屑,脑海中飞速勾勒着禁军的布防图。
刀锋轻微一震,在地上划出六个点,点点之间隐约成星。
“六处布岗,只留东门虚隙……这并非疏忽,而是诱饵。”陆寒的声音沉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请君入瓮。他们是想引我们从东门突围,然后在半路设下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赵九渊,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你去,假扮火工和尚,携一坛掺了‘醒魂露’的米酒,送至东门哨岗。”陆寒”
赵九渊心领神会,他知道“醒魂露”乃慧觉所制,能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但同时也会让人神经兴奋,话语增多。
此刻用来对付困倦的禁军,恰到好处。
他领命而去,背影融入夜色。
片刻之后,东门哨岗传来几声含糊的低语。
两名禁军校尉接过“火工和尚”递来的米酒,豪饮几口,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困意袭来,眼皮却颤抖着难以合拢。
“上头说了……只要尸首,不必活口……”其中一人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嗜血的亢奋,“嘿嘿,这下咱们可省事了,直接……直接杀进去,一个不留……”
陆寒藏身暗处,将这些话尽数收入耳中,眉宇间的杀意更浓。
楚相玉,你当真狠毒!
与此同时,距离慈恩寺数里之外的城南荒庙,屋脊之上,积雪皑皑。
谢卓颜身着一袭夜行衣,与夜色和白雪融为一体,凛冽的寒风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却丝毫动摇不了她如同磐石般的身形。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锁着下方一道在夜色中晃动的黑袍身影。
此人左腕缠布,行走时微有跛态——谢卓颜在心中迅速将其与脑海中的画像重叠:正是三日前在宫墙外神秘消失的胡七之弟,胡八!
原为禁军弓手,却在胡七“暴毙”后销声匿迹。
如今,他手持半枚铜符,鬼鬼祟祟地从宗正卿府侧门进出,显然已成为楚相玉手中的又一枚棋子。
子时三刻,胡八提着一个漆黑的木盒,步履匆匆地从侧门走出。
那木盒并非寻常,盒底隐约渗出一丝淡红的血渍,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谢卓颜的眼神猛地一凝,她知道,这便是她此行的目标!
“动手!”
她如同离弦之箭,从屋脊上一跃而下,身形快如闪电,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带起一片碎雪。
胡八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右腿一麻,剧痛瞬间沿着神经直冲脑髓!
“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右腿筋被齐根削断,整个人惨叫一声,颓然倒地,手中的漆盒也应声飞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