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娘哈哈笑了起来。
“认输了吗?”
“瞧你,我才砍了下树根,就觉得我不行了,”时镜收起古刀,话锋忽然一转:“你这院子里为什么种槐树?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这槐树的槐合木与鬼,又叫栖鬼木,栽在院子里可不吉利。”
崔三娘拧眉。
“你不急着去找东西,还有闲心同我说树。”
时镜自顾自道:“要说槐树,在民俗灵异中多有传闻。据说这阴灵居槐树,常有两处可能,一是树根,因为树根落地,通阴。”
她抬头望向崔三娘,微微笑道:“二居树洞,槐树上有诸多树洞,这些树洞宛如通往冥界的入口,常为鬼魂躲藏、栖息之地。”
崔三娘的脸一下就沉了。
“呵,你知晓又如何?”
“是不如何,毕竟我不是抓鬼的道士,就算我爬上去把树洞捣烂了也只能算暴力破关,当然,我不崇尚暴力破关,万一你留了什么后手跟我同归于尽呢。”
“但就现在这情况,我胜率应该比你高吧?你这树冠都还没长到盖住天呢,”时镜背着手道,语气甚至带上一丝闲聊般的轻松:“认输了吗?你认输的话,我跟你交朋友。”
崔三娘怒极反笑:“吓唬鬼呢?你连金刚钻都没找到,你跟我说认输?那般厉害,你倒是上树来砍我。”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时镜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后一击:“我问你,你是哪一天死的?我突然想起来,方柔给你的最后那封信上有血……你是不是收到信的那日走的?”
崔三娘紧盯着时镜。
许久后。
她低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
笑声越来越大,似从天边碾轧而来,一圈又一圈,搅得人灵台昏沉。
时镜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那几片悠悠飘落的槐树叶上。
抬眸,崔三娘的身影正在黯淡、消散。
她的目光复杂地掠过姬珩,最终定格在时镜身上。
“你们解了我的故事,就以为……足够了解我,了解到能杀了我吗?”
槐树叶纷扬落下。
短暂遮蔽视线的刹那,身侧传来了孙强激动到变调的呼喊:
“我找到了!金刚钻!是我找到的!”
各个屋里的人都闻声而出。
孙强高高举着一柄弓钻,脸上洋溢着狂喜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仿佛他已握住了唯一的生路。
“假的吧?”路洪狐疑道。
孙强笑意一僵,摊开手:“那你倒是找出第二件来啊!”
那弓钻小巧,竹弓牛筋,在昏光下泛着幽光,与时镜描述的锔瓷工具一般无二。
“你在哪找到的?”郑方皱眉,“厨房我搜过。”
“灶台后的柴火堆!不行吗?”孙强嗤笑,“柴多眼杂,你看漏了很奇怪吗?”
盖蓝抱臂冷眼:“就这么巧,被你找到了?”
孙强怒道:“被我找到怎么……”
索瓷女的身影悄然浮现。
孙强迫不及待地将弓钻往时镜面前递,手指因激动而微颤,“问她!你问她这是不是她的金刚钻!”
他目光死死锁定时镜,眸底的期待与算计。
直叫时镜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平静地取出一件瓷盘,递向索瓷女,问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金刚钻,是在哪一天丢的?”
索瓷女空洞的声音响起:“嘉元六年,九月初九,夜半子时。”
姬珩猛地看向时镜。
真的是那日——
他母亲写下最后一封信的那日。
孙强的脸瞬间惨白,举着弓钻的手僵在半空:“你们……你们没看见吗?我找到了!就在这!”
他还执意将手里的东西给时镜,“给你验验真假!”
东西就要怼到时镜身上。
时镜默默往旁边一让,“姬珩。”
姬珩条件反射给了孙强一个过肩摔。
“啊——!”孙强蜷缩在地痛呼,“为什么?”
时镜径直朝厨房走去。
盖蓝嗤笑一声。
路洪几人面面相觑。
终究选择跟上时镜。
徒留孙强一人站在原地,拿着那虚假的希望,如坠冰窟。
“我明明找到了……”他望向那棵空荡荡的槐树,恐惧扼住了喉咙,“他们不信我……他们为什么不信我?!”
他和那个存在做了交易,以为能换取生机,却没想到自己手中的“凭仗”如此不堪一击。巨大的恐慌和被抛弃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厨房里。
时镜将干柴添进灶膛,火光跃起,映亮她沉静的眉眼。
盖蓝在她身边蹲下:“你就那么肯定他那个是假的?”
“我不肯定。”时镜看着火光,“我只是更相信我的判断。”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火焰,看到了嘉元六年九月初九那夜——
方柔的兄长将信掷于崔三娘面前,言语如刀。
崔三娘颤抖着展开好友的信,看到那句“愿君自在逍遥”,明白方柔不会再来救她了。
最后的光,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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