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末端的冷风贴着脊背往上爬,我握紧园艺剪,指尖抵住最后一层丝网。那层膜泛着油光,像瞳孔收缩时的反光。紫外线灯还卡在相机侧面,我把它拧到370纳米,光束扫过丝网纹路,七道编号依次浮现:EXP-01到EXP-07。第三道正在融化,银液滴落,在地面蚀出一个“7”字。
取景框突然亮起,没有触发快门,画面却是林晚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捧着一颗跳动的脑组织。她抬头看我,嘴唇没动,声音却从相机喇叭里传出来:“别看倒影。”
我没动。倒影在丝网表面已经成形——七岁的我抱着一只蚕蛹,笑得眼睛弯起来。那不是我的记忆。可它在动,在呼吸,在向我招手。
林昭的哭喊又来了,就在出口外。这次声音更近,带着喘息:“姐!你还在里面吗?快出来!”
我伸手推了推丝网,它像活物般收缩,显出一个掌印轮廓。我认得那尺寸,和通风管血迹上的完全一致。
我把胶带缠在右手上,撕开一段贴在相机接口处。镜头嗡地一震,取景框闪出摩斯密码:——·—— ···· ——— ·— ———,翻译过来是“闭上左眼”。
左眼还在渗那种红得发暗的液体,滑到颧骨时有点发烫。我用胶带蒙住它,世界变成单眼的平面。视野窄了,但清晰了。
我撞开最后一层丝网。
身体失重的瞬间,我意识到自己跳进了电梯井。
井壁是镜面的,冷光从上方洒下,照出七个我。第一个穿着警服,正在组装手枪;第二个是老园丁,后颈的条形码变成了EXP-07;第三个是林晚,酒红色裙摆滴着脑脊液,珍珠发卡裂开,爬出细小的蚕虫。
她们同时开口:“你逃不掉的。”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颅骨里震荡。我按下相机快门,闪光触发了安全触板的感应机制。金属板微微下沉,缓冲系统启动,但我已经下坠了。
风在耳边撕扯,我调出慢动作模式。井底越来越近,堆满了蚕蛹,层层叠叠,像一座山。每个蛹表面都映着一张脸——陈砚的脸。有的闭着眼,有的在尖叫,有的嘴角抽搐,像是在笑。
我把胶带封住相机存储卡接口,防止蚕丝顺着电路爬进去。就在这时,井壁倒影动了。
穿警服的林昭脱下外套,露出疗养院的病号服;老园丁的脸开始融化,变成陈砚被蚕丝缠住的样子,眼球凸出,嘴唇发紫;林晚的发卡彻底碎裂,涌出的不是蚕虫,是一团团微型大脑组织,在空中蠕动。
最年长的那个倒影——三十岁的我——突然伸手,一把扯下我的左耳银环。
银环落地时没发出声音,但它在井壁倒影里反弹了七次,每一次都变成不同的形状:钥匙、芯片、胶卷、剪刀、注射器、契约书、婴儿的指纹。
取景框突然跳动,母体融合进度从98%跳到99%。
安全触板发出金属挤压声,像是齿轮卡住了。我还有不到两秒就会触底。
我死死盯着井底的蚕蛹山。最顶端的那个突然裂开一道缝,陈砚的脸转了过来,眼睛睁开,直勾勾看着我。
不是幻觉。
他的嘴唇动了。
我没听见声音,但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镜心,救我。”
触底的瞬间,缓冲系统失效。安全触板塌陷,我的右手砸进蚕蛹堆里。指尖碰到的不是硬壳,是温热的皮肤。每一个蚕蛹都在搏动,频率和心跳一致。
我用右手摸索触板表面,发现上面布满了神经突触状的凹痕,和之前通风管里摸到的丝网纹路一模一样。
我撕下胶带,缠在食指上,插进最近的蚕蛹裂缝。里面不是液体,是胶片。七张老式胶卷,边缘发黄,带着霉斑。
我抽出第一张,对着上方微光。画面里,我蹲在一个孩子耳边,手里拿着镊子,正把一颗白色虫卵塞进耳道。那孩子穿着红睡裙,脸被遮住,但手腕上有玫瑰状胎记。
第二张,我在B2密室的墙缝里埋蚕丝。
第三张,我站在天台边缘,把铁盒推下楼。
第四张,我用园艺剪剪断某人的颈动脉,血喷在相机镜头上。
第五张,我抱着婴儿走进火葬场。
第六张,我站在林昭身后,手里握着注射器。
第七张,我站在手术台前,穿着白大褂,手里捧着一颗还在跳动的脑组织。
那张脸,是我的。
左眼突然恢复视觉。
眼前的蚕蛹山开始震动。每一个蛹表面的陈砚脸都睁开了眼睛,七张嘴同步开合,发出的却是我的声音:
“该给新容器植入记忆了。”
电梯井顶部传来剧烈震动。七盏灯接连熄灭,只剩下最底下一盏泛着幽蓝。井壁倒影开始聚合,变成林晚的虚影。她的酒红色裙摆化作无数蚕丝,缠住我的手腕、脚踝、脖颈。
我挣扎着举起相机,取景框最后显示:母体融合进度100%。
井底突然升起七个玻璃舱,从黑暗中缓缓浮现。每个舱内蜷缩着一个我——三岁的、七岁的、十二岁的、十八岁的、二十五岁的、三十岁的、三十二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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