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铁盒残片旁边,左眼还在流那种酒红色的液体,顺着颧骨滑到下巴,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滋”声。林昭躺在几步外,手腕上的胎记颜色已经暗下去,呼吸比刚才稳了些。我伸手探她鼻息的时候,指尖蹭到了自己脸上的血痕,有点发麻,像是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
相机还握在右手里,镜头朝下,取景框自动亮着。画面里全是扭曲的光斑,像胶片过曝后的残影。我把它翻过来对准头顶的裂缝,一束灰光落下来,照出空气中漂浮的细丝——不是蚕丝,更像毛发断裂时飞出的那种静电絮。
碎石堆突然塌了一角,露出半截铁柜。柜门卡在混凝土之间,标签贴在侧面,写着“704室专用”。我用匕首撬开铰链,里面只有一个老式录音机,黑色外壳,金属旋钮上沾着干掉的紫色物质。按下播放键前,手指停在半空,取景框却自己亮了。
画面是手术台。穿病号服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镊子,正在往一个孩子耳朵里塞什么东西。她哼着歌,调子很熟,但我记不清在哪听过。下一秒,她转过头——是我的脸,但眼神不对,嘴角弧度也不对,那是林晚的表情,藏在我五官里的那种。
我按了停止。
录音机没反应。再按一次,喇叭里传出我的声音:“乖女儿,妈妈永远活在你眼睛里。”语调温柔得不像我。
我撕下一段修复胶带,缠住喇叭口。胶带刚贴实,声音变了,还是我的嘴在说,但用的是林晚的节奏:“你割断红发带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抬头看,天花板垂下来七条丝线,末端系着不同颜色的发带。红色那根离我最近。我挥刀割断,金属划过丝线的瞬间,录音机喷出一股淡紫色烟雾,墙面上浮现出瓷砖手术室的投影。
七岁的我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窝蚕卵,正往另一个孩子的耳道里塞。那个孩子闭着眼,脸上贴着编号标签。我认得那张脸,是实验记录里提到的第三号容器。林晚的酒红色裙摆扫过我的膝盖,她的手落在我肩上,轻得像羽毛。
“这不是记忆。”我把录音机砸在地上,踩碎了它,“是感染。”
取景框弹出一行字:意识污染度17%。我低头扫视地面,半张泛黄的实验记录从碎石下露出来。上面写着:“第七号容器具备记忆再生能力,可主动复现未经历之场景。”
我把它塞进口袋。
转身时,脚踢到一块玻璃碎片。我弯腰捡起,准备扔掉,却发现它映出的不是我。一个穿酒红色睡裙的背影站在镜面深处,发间别着珍珠发卡。我举起匕首刺过去,刀尖没入镜面像插进水里,表面荡开一圈涟漪,接着两张脸浮上来——我的,和林晚的,像两层胶片叠在一起,慢慢旋转。
体内突然响起婴儿哭声。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从肋骨深处传来的震动。我低头看手,指甲缝里渗出白色黏液,顺着指节往下流,在墙上划出三道湿痕。那些痕迹自动扭曲,拼成“704”三个数字。
通风管传来抓挠声。指甲刮金属的声音,节奏和七岁那年假窗后面的一模一样。我用胶带封住所有玻璃碎片,一圈圈缠过去,直到整面墙被银色带子覆盖。封到最后,左眼视野里浮出几串光点,排列成DNA链的形状。
我举起相机,对准墙角的蜘蛛网。取景框放大后,网上粘着三根黑发,发质和红睡裙女孩的一样——又细又直,带点天然卷曲。我把它们夹进相机后盖的缝隙。
指甲里的白丝又冒出来。我用匕首刮,刮下来的物质在空中自动编织,几秒内形成一个米粒大的蚕蛹。我把它塞进镜头,取景框立刻显示内部画面:七个光点悬浮在蛹腔里,像胚胎,随着某种节律轻轻收缩。
警报器忽然响起。
“烧掉它们!”陈砚的声音从消防喇叭里炸出来,但声线不稳定,像是多个版本叠加在一起。
我划燃打火机,火苗碰到蚕蛹的瞬间,蛹壳膨胀了一倍,表面浮出细小的血管纹路。火焰反而被吸进去,变成一道暗红色的光脉,在蛹内循环流动。
老式座钟挂在墙角,铜摆开始晃动。一下,两下。然后整条摆锤变成蚕丝,猛地缠住我脚踝,往墙里拖。墙面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孩童掌印,每一个掌心都带着玫瑰色胎记。
我撕下胶带缠住脚踝。缠到第三圈时,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纹路,像神经束,结构和铁盒里那团搏动的丝球完全一样。
我用带血的玩具枪砸向墙砖。枪管已经变形,但砸了十几下后,一块砖松动了。剥开水泥层,里面刻着一串字母:A-T-G-C-C-T-A。
我打开相机里的DNA图谱对比,发现这段序列缺了最后一位。而图谱中标记的缺失位点,形状和林昭胎记一模一样。
左眼猛地一抽,酒红色液体涌出来,顺着鼻梁流进嘴角。就在这时,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启动,录音机、警报器、甚至断电的监控屏,全都开始播放《虫儿飞》的童谣,调子走得很远,像是从水底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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