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的屏幕,一片冰寒。
滑动接听。
我把手机贴到耳边,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操纵一个提线木偶。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极其不稳。然后,在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深处,传来了……呼吸声。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拖沓感,一下,又一下。
不是录音。我能感觉到,那呼吸,是活的,或者说,是“正在进行的”。
我的牙关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终于,那呼吸声停顿了一下。
然后,一个声音,穿透了杂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我的耳膜。
熟悉得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是阿杰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阳光和活力,只剩下浸透骨髓的疲惫,和一种无边无际的……怨恨。
“你……为……什……么……不……救……我……”
……
嘟—嘟—嘟—
忙音响起,冰冷而规律。
手机从我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屏幕暗了下去。
而我,依旧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僵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窗外雨声渐密,敲打世间万物,也敲打着我瞬间冰封的灵魂。
世界寂静无声,唯有心脏在空腔里疯狂冲撞,发出绝望的哀鸣。
第一个夜晚,就在那种极致的恐惧和彻骨的冰凉中,一分一秒地熬了过去。
天亮时,阳光勉强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我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的姿势,四肢关节像是生了锈,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的涩响。手机安静地躺在地毯上,屏幕漆黑,像一块普通的黑色塑料和玻璃。昨夜的一切,真实得刺骨,却又荒谬得像一场高烧下的噩梦。
是幻觉。一定是车祸后遗症,加上巨大的 guilt 和悲伤导致的神经衰弱。我试图这样说服自己,用理性那点微弱的力量,去覆盖那通电话留下的、刻印在听觉神经上的冰冷触感。那声音,那句质问……太清晰了。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那个手机。指尖划过屏幕,解锁,打开通话记录。
然后,血液再一次冷凝。
列表的最顶端,清晰地显示着一条记录:
“阿杰”
类型:已接来电。
持续时间:00:01:23。
下面,是一串我熟悉到能背出来的数字,阿杰的号码。
不是梦。
真实的通话记录,像一枚冰冷的铁钉,将我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死死钉在了原地。
我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它撞在墙壁上,又弹回地毯,屏幕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纹。不够。我冲过去,捡起来,想要删除那条记录,手指却在屏幕上疯狂滑动,怎么也点不中那个该死的删除选项。好不容易找到了,按下,系统提示“是否删除此条通话记录?”。
是!是!删除!
记录消失了。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冰冷的贴在皮肤上。
可这并没有带来丝毫的安全感。那串数字,那句质问,已经像跗骨之蛆,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白天变得难以忍受。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水管里的流水声、窗外邻居的咳嗽声、甚至冰箱压缩机的启动声——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我无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电视里喧闹的节目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书本上的字迹扭曲变形,无法进入大脑。
我开始怀疑一切。怀疑那场车祸的细节,怀疑我记忆的真实性,甚至怀疑阿杰是不是真的死了。也许有什么隐情?也许他被人救了?可……那骨灰盒呢?我亲手触碰过的、那沉甸甸的、装着“他”的盒子呢?
这种怀疑和恐惧,在第二个夜晚来临前夕,达到了顶峰。
随着窗外天色再次暗沉,雨虽然没有下,但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重新汇聚。我死死盯着墙上的钟,看着指针一步步走向午夜。心脏随着秒针的滴答声,一下下沉重地跳动。
十一点五十分。
十一点五十五分。
十一点五十八分。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用厚厚的毯子裹住自己,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只被我放在茶几远端的、屏幕裂开的手机。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十一点五十九分。
三十秒。
十秒。
五、四、三、二、一……
当分针和时针再次精准地重合在“12”那个数字上的瞬间——
《友谊地久天长》的口哨声,再一次,分秒不差地,炸响!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沙发靠背上。
幽绿的屏幕光,在黑暗中亮起。
“阿杰 来电”
和昨晚一模一样。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我捂住耳朵,但那诡异的铃声像是能穿透一切屏障,直接钻进脑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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