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初冬，总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但小满糖坊的后院里，却透着一股热气腾腾的暖意——十几口大铁锅并排架在灶上，匠人正有条不紊地熬着糖稀，琥珀色的浆液在锅中翻滚，升腾起的甜雾混着柴火的烟火气，氤氲在庭院上空。院子角落的竹筐里，堆满了刚从西南运来的野蜜蔗，翠绿的蔗叶上还带着山间的露水，几名伙计正忙着将蔗段送入榨汁机，清甜的蔗汁顺着管道流入陶缸，发出汩汩的声响。
小满站在廊下，手里捏着一封刚从西域加急送来的信函，眉头微微蹙起。信是西域糖料联盟的商队首领写来的，字里行间满是焦急：昆仑阁已正式下令，全面限制昆仑糖出口，凡是与中原商户有合作的西域部落，均被切断了昆仑糖的供应渠道。目前，联盟的运输专线虽未被直接阻拦，但沿途的关卡检查骤然严格，首批从西域发往汴京的昆仑糖，已延误了近半月仍未抵达。
“掌柜的，西域那边真的出问题了？”王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热糖姜茶走过来，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自从上次昆仑阁使者上门威胁后，他也跟着提心吊胆，生怕西域的糖料供应出岔子——毕竟，那昆仑糖做出来的桂花昆仑果，可是汴京城里的抢手货，连皇宫里的贵人都点名要吃。
小满接过姜茶，指尖传来暖意，心中的焦灼却未减分毫。他喝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甜润的滋味在喉咙里化开，才缓缓道：“嗯，昆仑阁动手了，昆仑糖的供应怕是要中断一阵子。”
“那可怎么办？”王二急得直跺脚，“咱们分店的桂花昆仑果订单都排到下个月了，要是断了货，岂不是要失信于顾客？还有那皇室的订单，要是没法按时供应，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
“慌什么。”李二牛从榨汁机旁走过来，脸上沾着些蔗汁，却一脸笃定，“咱们不是有野蜜蔗吗？上次研发的野蜜糖霜，口感跟昆仑糖也差不了多少，大不了就用野蜜糖霜替代，总不能让订单砸在手里。”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小满的心坎里。自从意识到不能依赖单一糖料后，他便一直着力推进野蜜蔗的种植和加工。如今，西南的野蜜蔗种植基地已颇具规模，山民们掌握了人工种植技巧，野蜜糖霜的产能早已能满足各分店的需求。就算昆仑糖彻底断供，也未必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小满的神色缓和了些，对王二道：“你立刻去通知各分店，暂停昆仑糖相关果子的预售，所有订单一律改用野蜜糖霜制作。同时，让苏小棠拟一份告示，贴在各店门口，说明情况——就说为了保证果子的品质，我们启用了西南深山的稀有野蜜蔗，风味更具特色，请顾客放心。”
“好嘞！”王二应声就要走，又被小满叫住。
“等等，”小满叮嘱道，“跟苏小棠说，告示的语气要诚恳，不要让顾客觉得是我们断了货，而是我们主动升级了原料。另外，给每个预订了桂花昆仑果的顾客，额外赠送一份野蜜糖果子作为补偿，不能让大家寒了心。”
“我记住了！”王二这才快步跑向后院的书房。
李二牛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这王二，遇事还是这么毛躁，不过倒是越来越懂做生意的门道了。”
小满也笑了笑：“跟着大家一起历练，总会成长的。对了，野蜜糖霜的库存还够吗？要是不够，立刻联系西南的山民，让他们加急运送一批过来。”
“放心吧，”李二牛拍着胸脯道，“我上周刚清点过库房，野蜜糖霜的储备足够咱们用三个月的。而且山民那边也说了，只要咱们需要，随时能加急采摘加工，保证供应得上。”
正说着，一名伙计匆匆从门外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掌柜的，门口来了一支西域商队，说是从波斯来的，带了些稀有的糖材，想跟您谈合作！”
“波斯商队？”小满有些意外。西域的商队他见得多了，但专门从波斯来的，还是头一次。如今西域局势紧张，昆仑阁处处设限，这支波斯商队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倒是有些蹊跷。
“他们带了什么糖材？”小满问道。
“说是叫什么‘波斯糖花’，晶莹剔透的，还能吃，说是能给果子做装饰，让果子变得更洋气。”伙计挠了挠头，显然也说不太明白。
“走，去看看。”小满来了兴致。不管对方来意如何，多了解一种稀有糖材，对糖坊的发展总是有益的。
李二牛也好奇不已，连忙擦了擦脸上的蔗汁，跟着小满往前院走去。
刚走到糖坊门口，就看到一队身着波斯服饰的商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位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头戴白色头巾，身着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袍，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门口的透明熬糖台。他身边的随从手里，捧着几个精致的银盘，盘子里铺着丝绒，上面摆放着一些形似花朵的东西——那便是波斯糖花了。
那些糖花通体晶莹，有的呈淡粉色，有的是天蓝色，还有的带着珍珠般的光泽，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乍一看竟像是用宝石雕刻而成的，完全不像是能食用的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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