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小满糖坊”雕花的木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里残留的凝重。刚被贴上封条的前门还隐隐传来路人细碎的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得人心头发紧。王二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着,要不是被小满死死拉住胳膊,早就冲出去和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了。
“都给我住嘴!你们懂个屁!我们家老板的果子比谁都干净!”王二的吼声憋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重重的闷哼,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粗声粗气地对小满说:“老板,就这么让他们污蔑?那陈老狐狸分明是故意的!我们去找他算账!”
小满抬手按住王二的肩膀,指尖传来的力道沉稳而坚定,让王二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他脸上没有王二那般怒不可遏,只是眉宇间凝着一层淡淡的沉郁,眼底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燃着的一簇小火苗,没有被方才的变故浇灭分毫。“算账?”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现在去找他,不过是自乱阵脚,他巴不得我们失态,好坐实那些谣言。”
苏小棠站在一旁,素白的手指紧紧绞着裙摆,精致的眉眼间满是担忧,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轻声附和:“小满说得对,现在辩解只会越描越黑,那些百姓听了陈老板的话,心里已经先入为主了,我们得拿出真凭实据,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小满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眼前慌乱的学徒们——方才侍卫查封时,有人手里的糖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刚熬好的糖稀溅了一裤腿;还有人眼圈红红的,显然是被这阵仗吓着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提高了些音量,语气温和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家都别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陈老板说我们用料不洁,我们就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干净,天塌不下来,有我在。”
学徒们听到这话,慌乱的眼神渐渐安定下来。他们跟着小满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这位年轻老板的沉稳——从最初摆摊被地痞刁难,到后来开糖坊遭遇同行挤兑,无论遇到多大的麻烦,小满从来没有慌过神,总能想出办法解决。有他这句话,大家悬着的心就像找到了落脚点,慢慢放了下来。
“可是老板,证据……证据在哪啊?”一个年纪最小的学徒小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他叫小石头,是去年从乡下过来投奔小满的,平时最是机灵,此刻却缩着肩膀,眼神里满是无措。
小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后院的正房。那是他平时休息和存放重要东西的地方,房门是厚重的梨花木门,上面挂着一把黄铜锁,钥匙一直贴身带着。他从腰间取下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苏小棠和王二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其他人则留在院子里,忐忑地等待着。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靠墙放着的朱红色大衣柜,柜门上雕着缠枝莲的纹样,已经有些年头了,漆色微微剥落,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小满走到衣柜前,没有打开柜门,而是蹲下身,伸手在衣柜底部的木板上摸索了一阵,然后用力一扣,一块巴掌大的木板被掀了起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厚厚的木盒,盒子是紫檀木做的,表面光滑温润,边缘因为常年触摸,泛着一层柔和的包浆。木盒上没有锁,小满伸手将它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轻轻掀开了盖子。
苏小棠和王二凑过去一看,瞬间愣住了。
木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摞账本,每一本都用棉线仔细捆着,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年份和月份,字迹工整清秀,正是小满的笔迹。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写着“天启三年一月”,那是“小满糖坊”刚开业的月份。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被放在账本的最上面。
“这是……”苏小棠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最上面的账本,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感,她抬起头,看向小满,眼神里满是惊讶。
小满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本,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每一页都分成了几列,分别写着“日期”“用料名称”“数量”“供应商”“采购价格”“签字”等字样。字迹清晰工整,没有一丝潦草,哪怕是最细小的数字,也写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们糖坊从开业起,每一笔用料的台账。”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轻轻摩挲着账本上的字迹,仿佛在触摸一段段过往的时光,“我爹娘以前做生意,就教我‘人无信不立,账无假不兴’。他们说,做吃食的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干净和诚信,用料好不好,账目清不清,不仅是对客人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良心负责。所以从开业第一天起,我就坚持记台账,每一批糖、每一袋面粉、每一斤桂花,从哪里来,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甚至是供应商的签字画押,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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