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穿过“小满糖坊”的朱红大门,拂过前院那几盆开得正盛的月季,却吹不散后院柴房里的沉寂。
柴房的门紧紧关着,门板上还沾着些许未清理干净的糖霜,那是前些日子熬糖时不小心溅上去的,如今已凝成了一层薄薄的白,像落了一场迷你的雪。门内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偶尔传来的、极其轻微的呼吸声,证明里面有人。
柴房外,苏小棠、王二和李二牛并肩站着,谁也没有说话。苏小棠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沾了些从院子里带过来的桂花碎屑,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目光紧紧锁在柴房门上,眼神里满是担忧。王二则攥着拳头,脸上满是愤愤不平,时不时地跺一下脚,却又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只能硬生生把火气憋回去。李二牛站在最旁边,憨厚的脸上满是无措,他想上前敲门,却被苏小棠轻轻拉住了。
“别去。”苏小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现在任何话,都不如让他自己想明白。”
王二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可是苏姑娘,那陈老板和三阿哥也太过分了!竟然害死了林老板的爹娘,还装模作样地跟没事人一样,林老板现在肯定难受坏了!”
李二牛也跟着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就是!要是让我碰到那陈老板,我非把他的骨头拆了不可!敢害林老板的爹娘,简直是活腻了!”
苏小棠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依旧落在柴房门上,语气沉重地说:“我们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小满他……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他一直以为爹娘的死是意外,可现在才知道,是被人害死的,而且还是因为那么正直的原因……换做是谁,都承受不住。”
是啊,承受不住。
柴房里,小满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地上铺着一层干草,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东西,那是从老家带回来的、父母的旧照片。照片已经泛黄,边缘也有些磨损,上面的父母穿着朴素的衣裳,站在“林记糖坊”的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连空气都仿佛是甜的。
小满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父母的脸庞,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眼眶却越来越红。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总是喜欢蹲在柴房的门口,看着父母在灶台前忙碌。父亲熬糖的时候,总是会哼着江南的小调,声音温和又好听;母亲则在一旁帮着切果子,动作娴熟,偶尔会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还会递给他一块刚做好的糖油果子,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那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不富裕,却很安稳。每天清晨,糖坊的门一打开,就会迎来络绎不绝的客人,大家都夸父母做的果子好吃,用料实在。父母总是笑着应着,从不偷工减料,也从不抬高价格。父亲常说:“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我们做的是甜果子,不能让客人吃了心里发苦。”
母亲也常说:“我们虽然是小生意人,但也要有骨气,不能为了钱做亏心事,不然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那时候的小满,还不太懂父母说的话,只知道跟着父母一起,每天闻着甜甜的糖香,就很开心。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会一直跟着父母,学会熬糖的手艺,然后接过父母的糖坊,继续做着甜果子,让更多的人尝到甜的味道。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愿望,竟然会在他八岁那年彻底破碎。
那天晚上,他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浓烟呛醒,还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他吓得大哭起来,父亲冲进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冲出了火海。他回头望去,只见“林记糖坊”的屋顶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父母焦急的脸庞。
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是糖坊的灶台年久失修,才引发了火灾。可他却忘不了,火灾前一天,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来找过父亲,两人在堂屋里吵得很凶,父亲气得把茶杯都摔了,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阴鸷得像毒蛇,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陈家糖行的掌柜。可那时候的他,年纪还小,只知道害怕,却不懂其中的缘由。他跟着父亲辗转来到汴京,父亲因为火灾的打击,身体越来越差,没过几年就去世了,母亲也因为过度劳累和悲伤,跟着离开了他。
从此,他成了孤儿,一个人在汴京漂泊,靠着捡破烂为生,受尽了白眼和欺负。那时候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新开一家糖坊,继承父母的手艺,让父母的名字,重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后来,他终于做到了。他开了“小满糖坊”,靠着自己的手艺和诚信,赢得了大家的认可,甚至还得到了御供的资格。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父母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