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老巷藏在繁华深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青砖灰瓦爬满了青苔,风一吹,墙角的爬山虎沙沙作响,带着一股陈旧却温润的气息。小满握着那本泛黄的账本,沿着巷口往里走,脚步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
他要找的张老先生,是当年父母在江南糖坊的老账房。八阿哥查到,张老先生十年前就搬到了汴京,隐居在这条老巷里。小满一路打听,问了三位老人,才在巷尾找到那扇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张府”二字,字迹模糊,却透着一股古朴的韵味。
小满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了叩门环。“咚、咚、咚”,敲门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咳嗽声。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张老先生,晚辈林小满,是江南林记糖坊林振海的儿子,特来拜访您。”小满恭敬地回答。
门内沉默了片刻,接着是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声音。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青布长衫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他身形消瘦,背有些驼,脸上布满了皱纹,却一双眼睛却很有神,浑浊中带着一丝锐利。
老人上下打量了小满一番,突然眼睛一亮,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老林的儿子?”
小满点点头,眼眶微红:“是,晚辈小满,小时候您还抱过我。”
张老先生愣了愣,随即一把抓住小满的手,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像,太像了!跟你爹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连这眉眼间的韧劲都一样。”他拉着小满走进院子,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角种着几株月季,虽然花期已过,但枝叶依旧繁茂。
屋内的陈设简单而古朴,一张八仙桌,几把太师椅,墙角放着一个旧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和账本。张老先生给小满倒了一杯热茶,茶水上飘着几片茶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坐,快坐。”张老先生指着八仙桌旁的椅子,自己则坐在对面,目光紧紧地盯着小满,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遍,“你爹和你娘……还好吗?”
小满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茶水的温度透过瓷杯传来,却暖不了心中的寒凉。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爹娘……在我十岁那年,糖坊失火,他们都没能出来。”
张老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愣了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眼眶发红:“我知道,我知道……当年我听到消息时,整整哭了三天。你爹娘是好人啊,怎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拿起桌上的旱烟袋,慢慢装满烟丝,点燃后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飘向了远方,陷入了回忆:“那年我才六十岁,在你爹娘的糖坊当账房先生,已经干了十五年。你爹娘的糖坊,是江南最好的糖坊,没有之一。”
“你爹林振海,手艺是祖传的,熬出来的糖稀清亮透亮,甜得纯正,不掺半点杂味;你娘苏婉,心细如发,不仅帮着你爹打理生意,还改良了好几种果子的配方,比如那桂花糕,就是你娘琢磨出来的,加了新鲜的桂花蜜,甜中带香,百姓们都爱买。”
张老先生的声音带着怀念,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江南糖坊:“那时候,糖坊门口每天都排着长队,有街坊邻居,有富商贵人,还有特意从外地赶来的客人。你爹娘待人实诚,用料从不掺假,一斤糖就是一斤糖,面粉都是最好的头道粉,桂花也是自己采摘、晾晒的,从不买那些劣质的。”
“我记得有一次,有个客商想让你爹在糖里多加点水,增加重量,还愿意多给一倍的钱,你爹当场就拒绝了,说‘做生意要讲良心,坑人的钱我不赚’,硬是把那客商赶走了。”
小满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他对父母的记忆,大多停留在小时候的片段——父亲在灶台前熬糖,母亲在一旁帮忙,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祥和。如今听张老先生说起,才知道父母当年的糖坊,是如此受人爱戴。
“后来,陈家糖行就来了。”张老先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他吸了一口旱烟,眉头紧锁,“陈家糖行的老板陈富贵,是三阿哥的亲信,仗着有靠山,在江南一带横行霸道,垄断了不少生意。他看中了你爹娘的糖坊,想跟你们合作,一起垄断江南的糖市。”
“合作?”小满疑惑地问道。
“说是合作,其实就是想吞并你爹娘的糖坊。”张老先生冷笑一声,“陈富贵提出,让你爹娘的糖坊归他管,用料、定价都由他说了算,赚了钱他拿七成,你爹娘拿三成。你爹娘怎么可能同意?你爹说‘做生意要凭本事,要讲良心,垄断市场坑害百姓的事,我绝不干’,当场就把陈富贵的人赶走了。”
“从那以后,陈家就开始针对你们家了。”张老先生叹了口气,“他们到处散播谣言,说你爹娘的糖用料不洁,吃了会生病;还诬陷你爹娘偷税漏税,把状告到了官府。官府被陈家买通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爹娘抓了起来,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放了出来,但糖坊的生意已经大受影响,不少老顾客都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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