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巨剑横空,剑锋精准无匹地抵在那道漆黑诏令的边缘,迸溅出刺耳的金石摩擦声,仿佛两颗星辰在夜空中悍然对撞。
谢无歧的声音如万年寒冰碎裂,霸道而不容置喙,响彻三界。
然而,那被称为“销名帖”的漆黑诏令并非凡物,它承载的是天庭斩断记忆根基的法则之力。
金剑虽强,却只能阻其形,无法灭其意。
一股无形的阴蚀之力如水银泻地,绕开剑锋,悄无声息地朝着荒祠渗透而来。
沈观灯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那卷刚刚写下两个名字的《铭世堂首录》死死护在胸前。
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目标不是她的魂体,而是她脑海中,以及这卷轴上刚刚被赋予意义的名字!
“这不是普通的敕令……”她指尖发麻,额角冷汗瞬间滑落,“是专门针对‘野祀记忆’的根除术!”
话音未落,她横臂一挡,那截仍握在手中的文心炭笔尖骤然迸发出一线微光,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于她身前凭空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符纹。
那符纹古朴苍凉,与“双生契”的符纹同源,却更加原始。
滋——!
阴蚀之力撞上符纹,如热油泼雪,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符纹瞬间崩碎,却也将第一波攻势堪堪弹开寸许。
就在这生死一瞬,异变陡生!
荒祠正中,那座用来承载万民心愿的招魂幡底座中,那些早已燃尽、本该化为凡尘的百姓手书名笺,竟无风自燃!
没有火光,没有温度,只有一片片灰烬如蝶群般冲天而起。
它们并未散去,而是在荒祠上空迅速交织,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灰色屏障,硬生生托住了“销名帖”下坠的恐怖威势!
跪倒在地的蚕女猛地抬头,她那双空洞的盲眼“看”向那片灰烬之网,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他们……还在记得!名字烧完了,念力却没断!”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普通人心中一份不肯磨灭的牵挂。
天庭可以烧毁承载名字的纸,却烧不掉活人心中那份最纯粹的记忆!
云端之上,谢无歧金光化剑,死死抵住“销名帖”,他清冷的声音穿透云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天规只言‘未册者不得享香火’,可未曾说‘未册者不得被记住’。”
他广袖一挥,一卷散发着洪荒气息的残卷自袖中飞出,正是那部记载了天地初开法则的《三界通典·遗篇》。
残卷在空中自行摊开,一行行古老的金色篆文浮现,字字珠玑,仿佛在向这方天地宣告被遗忘的真理。
“凡民共忆,即为公义;公义所向,香火自生——这,才是香火法则最初的根基!”
话音落,那残卷竟“轰”的一声自行燃烧,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流光,悍然融入下方那道由百姓名笺灰烬织就的灰色屏障!
嗡——!
屏障光芒大盛,骤然增厚三尺,其上仿佛有万民侧影流转,众生百态,汇聚成不可动摇的守护之力。
廊下,青蚨娘死死攥着怀中那枚忽明忽暗的虎头兵符,兵符传来的温度让她指骨发白。
她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听着谢无歧那振聋发聩的宣告,整个人如遭雷击,喃喃自语:“原来……我们一直守的不是规矩,是谎言……”
沈观灯闭上双眼,在那灰色屏障成形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每一片焚化的名笺灰烬,都在她的魂魄缝隙中留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
那不是法力,不是神通,而是千万人共同思念某一个无名者时,瞬间产生的共鸣。
她猛然睁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香火不是神赐,是人心不肯放下的回响!”
她再不迟疑,从怀中取出鼓精儿赠予的那片浸透了战意的鼓皮碎屑,混入新一批待焚的名笺之中,对着那熊熊燃烧的无形之火,低声喝道:“让那些死在夜里的人,听见白天的鼓声!”
火焰再度燃起,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的鼓声,竟从那飞腾的灰烬中传出!
一声接一声,一声重过一声,如同这片土地沉睡已久的心脏,被重新唤醒,开始搏动!
那鼓声撼动天地,连高悬的“销名帖”都为之剧烈震颤!
荒祠之内,那面“不斩之旗”感应到这股战鼓之音,瞬间猎猎展开,旗面上显化出千军万马的虚影,齐齐仰天怒吼,声震九霄:“吾名虽亡,志不曾灭!”
然而,“销名帖”的黑气仍在翻涌,试图撕裂屏障,那法则之力太过霸道,单靠民间的自发念力,终究难以持久。
沈观灯眼神一凛。
就在刚才整理名笺时,她在一张焦边残纸上摸到了几个歪斜血字:“潼关七日,十七未归。” 纸背还有一枚模糊指印,像极了临终按下的诀别信。
她认得这个笔迹——那是林十七最后一次出征前,在账册角落偷偷写下的名字。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有些记忆,不该等别人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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