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张传来的触感,如同一只冰冷而干燥的手,正从书页中伸出,紧紧攥住了沈观灯的魂魄——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面时,竟传来砂砾摩擦骨节的**粗粝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在皮下爬行;一股陈年墨与腐香混合的**腥气**钻入鼻腔,带着坟土般的阴湿味道,让她喉头一阵发紧。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中嗡鸣骤起,像是千万亡魂在颅内低语,又似风穿过残碑裂隙的呜咽。
唯有藏于识海深处的一缕白丝微微震颤——那是她初入荒庙时,被一道遗念所赠的‘织忆蛛’,多年来沉寂无声。
她脑中那片焦土、那些残碑、那些随风呜咽的姓名,画面越来越清晰,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归属感。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一个孩童在雪夜里哭喊母亲的名字,声音凄厉得像刀刮铜铃;一截枯手从泥中伸出,指甲剥落,指尖还勾着半幅褪色的红绸……这些画面带着灼烫的**痛觉残留**,烙印在她的神经末梢。
这不是在读书,这是在……招魂。用她自己的魂。
“不对!”
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了铭世堂深夜的静谧。
烛火猛地一抖,光影剧烈晃动,将墙上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形。
青负娘撞开内室的门,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紧紧抓着一幅刚刚绘就的“信力回溯图”。
那图帛尚带温热,丝线交织间散发出淡淡的檀烟味,可图上千万条代表香火的丝线,最终竟汇于一点,而那一点,正幽幽地闪着光,源头直指沈观灯!
“主理人!”青负娘的声音因恐惧而发颤,指尖几乎要掐进图卷,“图志在反噬!您每为一位亡神立传,填补他们被世人遗忘的空白,这本《香国图志》……就在抽取您的记忆作为代价!您的魂体,正在被它当成填补历史的耗材!”
她冲到沈观灯面前,几乎是抢过了那本书。
书脊触手之处竟如寒铁,冷得刺骨。
沈观灯抬起头,她的身形已近乎半透明,烛光能轻易地穿透她的肩膀,在身后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影子边缘不断轻微抽搐,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
她的眼球表面浮着一层薄雾似的膜,视线模糊,看人像是隔着雨夜的窗。
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滞涩感。
冷静依旧,却多了一丝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没有理会青负娘的惊惶,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木牌,递了过去,轻声问道:“这是谁?”
木牌入手微暖,是被人长久摩挲过的温度,上面用小刀细细刻着三个字:萧望舒。
刀痕深浅不一,像是曾有人在黑暗中颤抖着手刻下。
青负娘喉头猛地一哽,眼眶瞬间红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哭声溢出来:“是……是您救下的第一个魂。那个为你谱写爱情故事,帮你赚来第一笔香火的……多情书生。”
沈观灯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木牌上那点属于她的魂力余温都渐渐散尽,指尖传来凉意,如同握着一块埋葬多年的旧碑石。
最终,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窗外,檐角最深的阴影里,谢无歧玄色的衣袂微微一颤。
夜风掠过瓦当,发出细微的哨音,像谁在暗处啜泣。
他负手而立,指尖在袖中早已攥得发白,指甲嵌入掌心却不觉痛。
监察令在他掌心微微发烫,金属表面浮现出龟裂般的赤纹,嗡鸣不止,似乎感应到了某种规则的剧烈崩坏,正欲自行飞出镇压。
他却用更大的力气,将其死死压住。
他早就知道,“共忆之道”逆天而行,必然要付出代价。
可他从未料到,她竟是以己身为薪,用燃烧自己的方式,去点亮别人的名字。
同一时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了铭世堂最深处的暗阁。
夜嚣子踏过积尘三寸的地板,脚步无声,可空气中却漾起一丝极淡的血腥味——那是他旧伤复发时渗出的怨气。
他曾是人人唾弃的画皮鬼,靠着吞食美人的脸皮苟活于世,内心比最薄的纸还脆弱。
是沈观灯一句“世人惧你之相,却不知你心比纸薄”,将他从深渊中拽出,为他打造“夜行扶弱,盗亦有道”的侠影人设,让他第一次被人所敬,而非所惧。
如今,看着那个赐予他新生的人日渐虚无,他心中的扭曲爱意与暴戾的忠诚终于焚毁了所有理智。
途经一条废弃巷道时,他瞥见一面倒挂的残破招魂幡,布条褴褛,符文黯淡,却与记忆中某幅古卷上的图案惊人相似。
他驻足片刻,指尖抚过那褪色的朱砂痕迹,心中默念:“当年你说世间有一物,可替生死……我在找它。”
此刻,他低吼着劈开尘封的禁物柜,从中盗走了那面传说中能交换魂形真貌的禁物——换命幡。
幡布入手如冻尸皮肤,滑腻而冰冷,边缘绣着逆转阴阳的咒文,轻轻一晃,便有幽蓝火星自缝线间逸出,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焦发与冥钱焚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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