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彻底驱散了幽冥涧的阴霾,却驱不散苏宛白心头的沉重。阳光照在焦黑的土地上,也照在林暮野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他安静地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但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却残酷地提醒着苏宛白现实的严峻。
玄诚道长伤势不轻,勉强压制住后,便开始协助苏宛白处理残局。他们仔细检查了祭坛废墟,确认那恐怖邪物和黑袍祭司已彻底湮灭,残余的邪气也在纯阳焚寂之力的净化下消散大半。道长在一些破碎的祭坛构件和黑袍碎片中,找到了几件可能蕴含线索的物品,小心收起。
“此地不宜久留。”玄诚道长看着四周,“黑巫教虽遭重创,但难保没有后续手段。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当务之急,是安置林暮野和决定下一步去向。返回林家坳是最稳妥的选择,但玄诚道长清楚,村里的条件根本无法维系暮野那丝微弱的生机。
“海外蓬莱,缥缈难寻,古籍中仅有些许传说记载,指向东海深处,有仙山名‘蓬莱’,上有灵泉仙草,能活死人肉白骨。”玄诚道长看着苏宛白,语气凝重,“但大海茫茫,风涛险恶,更有海怪迷途之险,自古以来,寻仙者众,得见者寥寥。你……当真决定了吗?”
苏宛白跪坐在暮野身边,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污迹,动作轻柔而坚定。她没有抬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道长耳中:“道长,您告诉我,留在村里,暮野能撑多久?”
玄诚道长沉默片刻,艰难道:“若无奇迹……最多……月余。”
“那就是了。”苏宛白抬起头,阳光映照着她泪痕未干却异常坚毅的脸庞,“一个月,等不来奇迹。去蓬莱,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争一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睡过去。”
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让玄诚道长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他长叹一声:“既如此,贫道便陪你走这一遭。暮野是我的弟子,救他,我义不容辞。而且,这黑巫教之事,恐怕并未了结,其背后或许还有更大阴谋,贫道也需查探。”
计议已定,三人即刻动身。玄诚道长用找到的些许材料,结合残存符箓,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他和苏宛白轮流抬着昏迷不醒的林暮野,沿着来路,艰难地走出了幽冥涧。
返回林家坳的路途,比去时更加漫长和压抑。石翎见到他们归来,尤其是看到担架上气息奄奄的林暮野时,这个豪爽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眶。村民们闻讯赶来,皆是唏嘘不已,他们早已将屡次拯救村子的少年视作英雄。
听闻苏宛白要带暮野远赴海外寻药,众人虽觉渺茫,却也无更好的办法。石翎和几位村中长者立刻张罗起来,筹集盘缠、干粮、衣物,并找来了一辆铺着厚厚软草的驴车,方便长途跋涉。
玄诚道长则利用在村中休整的几日,一边调理自己的伤势,一边绘制了大量宁神护体的符箓交给苏宛白,并将自己所知的关于东海和蓬莱的零星传说、航海注意事项尽数告知。他还修书几封,交给苏宛白,说是若有机会到达沿海大城,可凭此信寻找他的几位旧识,或能得到些许帮助。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天色未明,林家坳村口已聚满了送行的村民。苏宛白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粗布衣裳,将长发简单束起,脸上虽仍有悲戚,但眼神已然沉淀为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沉静与果决。她对着石翎和村民们深深一拜:“诸位乡亲,宛白此去,不知归期。村子……就拜托大家了。”
石翎重重抱拳:“苏姑娘放心!只要我石翎有一口气在,定保林家坳平安!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玄诚道长亦与众人告别,他看向苏宛白的目光中,充满了托付与期望。
驴车缓缓启动,载着昏迷的林暮野和满车的希望与担忧,驶向了东方。苏宛白坐在车辕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在晨雾中渐渐模糊的村庄,然后毅然转身,握紧了缰绳。
东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们先是乘坐驴车,沿着崎岖山路向东而行。玄诚道长伤势未愈,大多时间在车内调息,照看暮野。苏宛白则负责赶车、问路、打理一切琐事。她本就聪慧,经历连番变故后,更是迅速成长起来,将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条。
每至一处城镇,她便去药铺购买最好的参片等吊命药材,研磨成粉,小心喂给暮野。夜晚投宿,她总是守在暮野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声诉说着路上的见闻,仿佛他能听见一般。玄诚道长给的宁神符箓被她贴身放着,那微弱的灵力似乎真能稍稍稳定暮野那如游丝般的气息。
越往东走,地势逐渐平坦,人烟也变得稠密。他们换乘了马车,速度加快了不少。但苏宛白的心却并未因此轻松,因为她能感觉到,暮野的生命气息依旧在极其缓慢地流逝,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抓不住,留不下。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东海之滨的一座繁华港口城镇——望海城。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码头上帆樯如林,人声鼎沸,来自各地的商船、渔船停泊其间,呈现出一片与内陆山村截然不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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