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启程日期后,第一军团总部,米迦的指挥官宿舍就成了临时的“家庭作战中心”。
顾沉面前的光屏上,正反复对比着几份礼物清单。这比他制定作战计划时还要专注。
“修叔,”他最终指向其中一项,“‘宁神木’书签,搭配古地球‘铃兰’与‘文竹’的复原花种。这个组合,你觉得是否过于刻意?”
修斯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恭敬地回答:“公爵,据我所知,菲尔阁下年轻时便不喜奢华,偏爱风雅静谧之物。这份礼物既能安神,又投其所好,更显心意,恰到好处。”
顾沉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算是认可。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地球上看过的那些“第一次见家长”的窘迫场面,虽然情况截然不同,但那份希望被认可的微妙心情竟有几分相通。
他,一个在末世和主星权谋中都杀伐果断的人,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纠结于见面礼是否得体。
这种罕见的,属于“人”的烦恼,让他整个都显得鲜活起来。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就按这个准备。包装……朴素些。”
“是,公爵。”修斯躬身退下,去执行这项比任何机密任务都更需用心的指令。
与此同时,齐宁的临时居所。
这位平日里杀伐决断的上将,正对着衣柜皱眉。军服太严肃,疗养服太随意。他翻找良久,终于拎出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款式简单,质地柔软,是许多年前菲尔曾无意中称赞过“看着温和”的款式。
他小心翼翼地换上,试图掩盖左臂的医疗支架,却发现徒劳,最终只能作罢,确保自己看起来尽量整洁精神。
他的副官站在门口,看着自家上将如同要去参加最重要典礼般整理衣着,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递上一个小巧的密封金属盒。
“上将,您要的东西。”
齐宁接过盒子,指腹摩挲着冰凉的表面,里面是他珍藏了多年,菲尔年少时写的诗稿手抄本,以及一枚早已不再佩戴,却始终保存完好的星鸟造型胸针。
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是他青春时代所有无声爱恋的见证。他的准备,笨拙、郑重,且充满了岁月的遗憾。
出发日,一艘看似普通的中型货运飞船悄然驶离第一军团星港。船舱内部经过了改装,舒适而私密。航程中,气氛是一种混合着期盼与庄重的静谧。
米迦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观景窗前,望着窗外流逝的星云,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顾沉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情绪,有对雌父的担忧、对见面的期待、以及近乡情怯的微澜。
他没有多言,只是偶尔递过去一杯温水,或是用自己的精神力如微风般拂过米迦稍显紧绷的精神域,无声传递着支持。
齐宁则更加沉默,他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休息舱内,指间夹着那枚星鸟胸针,望着那个金属盒子出神,仿佛在积蓄面对过往与现实的勇气。
当那颗被绿色植被大面积覆盖的“青禾”星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船舱内的空气仿佛停顿了一瞬。
米迦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走到观景窗前,指尖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齐宁也从休息舱走了出来,他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领,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同样投向那颗越来越近的星球,复杂难言。
飞船平稳地突破大气层,下方是连绵且充满生机的田野和森林。最终,它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一处隐蔽在山谷中的私虫停机坪。
舱门打开,带着植物清香的湿润空气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设计低调却处处显露出用心与专业的疗养庄园。白色的主体建筑被精心打理的花园环绕,不远处甚至有一小片玻璃暖房,隐约可见专业的医疗虫员在廊下安静地走动。
米迦第一个走下舷梯,脚步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顾沉操控轮椅紧随其后,修斯和少数几名“影”卫无声散开,隐入四周警戒。
齐宁走在最后,他的步伐因为伤势和内心的沉重而略显缓慢。
就在他们快走近过去时,屋门被轻轻打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素净的棉质衣物,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银色头发很短,露出与米迦有四五分相似,清隽却带着明显病气的面容。正是菲尔·卡洛林。
他一出来,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米迦,原本死寂的眼眸里爆发出惊虫的光彩。水汽迅速弥漫,但他还在极力克制着,嘴角扬起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试图让他的雌子安心。
“米迦……”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哑,却像羽毛一样拂过米迦的心尖。
“雌父!”米迦快步小跑过去,动作甚至带上了如少年时期那般的急切。他一把扶住了菲尔的手臂,能清晰地感觉到,雌父的手臂比上次见面还要纤细,仿佛只剩下骨头。
米迦的声音不由得哽了一下,“您……”他的雌父也是雌虫啊……在皇宫曾受到的伤害竟然如此霸道,如此不可逆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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