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它不再由日升日落来划分,而是被陈虎的呻吟、岩石的刮擦声和腹部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所定义。
这是他们被困的第一个白天。
洞外,北村的耐心好得出奇。他没有进攻,没有炮击,甚至连喊话都停止了。山谷里一片死寂,只有日军士兵在加固工事时发出的零星声响。这种寂静,比枪炮声更让人窒ING。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收紧了陷阱的绳索,然后便退到暗处,好整以暇地等待猎物自己流干鲜血。
洞内,是另一番景象。
“吭……吭……吭……”
王麻子和赵铁柱跪在山洞的最深处,用刺刀和匕首,一寸一寸地凿着那面花岗岩。
这根本不是“挖”,而是“磨”。
花岗岩坚硬得超乎想象,匕首划过,只能带起一片白色的石粉和微弱的火星。他们两人轮流上阵,每人“磨”一百下,然后换人。他们不敢用力过猛,怕声音传出去,只能用手腕的力量,反复地、机械地、麻木地刮擦。
王麻子的手指甲在第一小时就全翻了过来,鲜血和石粉混在一起,糊满了那把精巧的匕首。他这双曾能摸骨算卦、开锁偷图的“鬼手”,此刻正做着最原始、最笨拙的苦力。
赵铁柱的情况更糟,他的虎口在一下用力过猛时被刀柄震裂,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撕下一块衣摆,把手和匕首绑在一起,继续凿。
“水……”陈虎又开始说胡话了。他的额头滚烫,伤口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虎子,忍忍!快了……快有水了……”王麻子头也不回地安慰道,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可谁都知道,水在哪里。
“师父……”小石头趴在洞口的狙击位上,嘴唇干裂,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鬼子……在烧水。”
洞外三百米处,北村的指挥部旁,几个日军士兵正围着一堆篝火,一个黑色的水壶挂在火上,冒着丝丝热气。
那水汽,仿佛带着魔力,钻进了山洞,萦VS在每个人的鼻腔里。
“别看。”林远山的声音冰冷。他靠在岩壁上,腹部的伤口在发炎,一阵阵的寒意让他不停地颤抖。他用步枪的背带将自己和一块岩石绑在一起,强迫自己保持坐姿,不至于昏倒。
“他们就是烧给我们看的。”林远山闭着眼睛,节省着每一分体力,“他们在等我们……等我们渴得发疯,自己冲出去。”
“那……那怎么办?”小石头舔着干裂的嘴唇。
“等。”林远山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等他们最舒服的时候。”
又过了一个小时。
一个日军士兵端着一碗热水,一边吹着气,一边走向不远处的一块岩石,看样子是准备去解手。他很放松,甚至哼起了日本的小调。
“就是现在。”林远山低声道。
小石头一愣:“师父,你要打?”
“不。”林远山艰难地摇了摇头,“你来。我教你的,都记着吗?”
小石头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重压下独自执行狙杀。
“风,从左侧来,微风,二级。”林远山的声音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吟诵经文,“目标距离三百一十米,微上坡。你的三八大盖,弹道平直,瞄准他的喉结,向上偏半寸。”
小石头颤抖着举起了枪。他从瞄准镜里看到那个日军士兵解开了裤腰带,正舒服地呼出一口热气。
“别抖。”林远山的手按在了小石头的肩膀上,“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给虎子……换水。”
小石头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屏住呼吸,手指缓缓扣下。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山谷的宁AN。
三百米外,那个日军士兵的脑袋猛地后仰,碗里的热水泼了他自己一脸,他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八嘎呀路!!”
死寂被彻底撕碎。北村指挥部那边瞬间炸了锅。
“哒哒哒哒哒——!”
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发疯似的朝着洞口喷出火舌,子弹打在洞口的岩石上,碎石四溅。
小石头在开枪的瞬间就被林远山一把拽到了掩体后面。
“干得漂亮。”林远山咳出一口血沫,笑了,“继续挖!赵排长!”
洞外的枪声,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赵铁柱和王麻子立刻加快了凿击的速度,发出“当当”的脆响。
北村的火力压制持续了十分钟。
当山谷重归安静时,日军的营地里,再也没人敢站起来。所有人,包括北村自己,都缩在了掩体后面。
“看,”林远山对小石头说,“现在,他们也成了困兽。他们的人不敢生火,不敢拉屎,不敢喝水。他们也被困住了。”
……
第一个白天,就在这诡异的对峙和无声的挖掘中过去了。
当黑夜降临,山洞里的情况恶化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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