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水……回家……”陈虎彻底陷入了谵妄，高烧让他的身体像一块烙铁。他开始胡乱地撕扯自己腿上的绷带。
“虎子！你他妈醒醒！”赵铁柱红着眼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但陈虎毫无反应。
“他不行了。”王麻子停下了手中的活，他的双手已经磨烂，露出了白色的筋膜，“林哥，再没水，他今晚就得烧死。”
林远山腹部的伤口也开始流出黄色的脓水。他发烧了。
“水……必须要有水。”林远山挣扎着爬到洞口。
夜色中，他能听到远处山涧传来的、微弱的水流声。那里，是北村严密布防的地方。
“赵排长，小石头。”林远山从怀里掏出那三颗缴获的手榴弹，“你们两个，朝着东南方，把这三颗‘宝贝’给我扔出去。”
“扔了？”赵铁柱一愣，“这可是咱们……”
“扔！扔得越远越好！扔完就开枪，把动静闹大！”林远山命令道。
“可……可那是反方向啊！”
“就是要反方向！”林远山吼道，“北村以为我们要渴死了，以为我们要么等死，要么从正面突围。我们就偏偏告诉他，我们好得很！我们还有余力……去炸他的侧翼！”
赵铁柱和小石头虽然不解，但还是坚决执行了命令。
两人爬到洞口，使出全身力气，将三颗手榴弹扔向了黑暗的远方。
“轰！轰！轰！”
三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打！！”
“砰砰砰！” “哒哒哒！”
赵铁柱和小石头用步枪和缴获的轻机枪（弹药所剩无几）朝着爆炸的方向疯狂扫射。
“敌袭！！敌袭！！”
日军的营地再次大乱，所有的探照灯和火力全被吸引到了东南方。北村的重机枪也调转枪口，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压制。
就在山谷被火光和枪声彻底点燃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叶子，从山洞的另一侧，那个被阴影笼罩的缝隙里，无声地滑了出去。
是王麻子。
他腰间绑着五六个空水壶，嘴里叼着匕首，利用爆炸的掩护，贴着崖壁，朝着那条致命的山涧爬了过去。
林远山趴在洞口，用他那支8倍镜的98K，死死地锁定了北村的机枪阵地。
“打掉他的探照灯！”林远山低吼。
“砰！”（剩余499发）
一声枪响，日军营地里最亮的那盏探照灯应声熄灭。
“砰！”（小石头）
另一盏也灭了。
山谷瞬间陷入了黑暗和混乱。北村被这突如其来的“佯攻”彻底激怒了，他以为林远山要趁黑突围，下令所有火力无差别射击。
枪声持续了近十分钟。
而王麻子，就在这地狱般的火网中，往返了三百米。
当他再次滚进山洞时，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但他腰间的水壶……全都灌满了！
“水！！”赵铁柱和小石头扑了过去。
“先给虎子！”林远山吼道。
冰冷的雪山泉水被灌进了陈虎干裂的嘴里。高烧的身体在水的刺激下猛地一抖，陈虎呛咳了几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我死了？”他声音嘶哑。
“你死了老子就把你扔出去喂狼！”赵铁柱把水壶塞到他怀里，“喝！给老子活过来！”
陈虎贪婪地喝着水。
林远山也灌了几大口，冰冷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浇灭了腹部伤口燃起的邪火。
“干得漂亮。”林远山拍了拍王麻子的肩膀。
王麻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但他举起左手——尾指和无名指，不见了。
“妈的……”王麻子看着断指，疼得龇牙咧嘴，“回来的时候，被机枪的流弹扫了一下……不碍事，反正这俩指头……也算不准命。”
赵铁柱和小石头都沉默了。
“继续挖。”林远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亮之前，必须挖通。”
……
后半夜，山洞深处。
“吭哧……吭哧……”
挖掘声在继续。有了水，所有人都恢复了一丝力气。
陈虎也清醒了过来，虽然依旧虚弱，但他的脑子还能用。他被拖到岩壁前，亲自指挥王麻子和赵铁柱。
“不对……不是这么挖。”陈虎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这是挖坟！要聚能！聚能懂吗？！”
“挖个锥形的坑！大头朝里，小头朝外！把炸药……把炸药给老子塞到最尖儿上……用石头和湿泥，把后面给老子堵死！一点缝都不能留！”
“你他娘的……”赵铁柱一边挖一边骂，“要不是看你快死了，老子非揍你不可。”
“你挖错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在陈虎专业的（虽然中气不足）指导下，挖掘进度快了许多。
凌晨四点，天色最暗的时候。
“当！”
王麻子的匕首尖，突然一空。
一股微弱的、带着松针气息的冷风，从那个小孔里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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