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正对着我的那面最大的铜镜里,那张凸出的空白面孔,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空白的面皮上,开始浮现出极其淡的、扭曲的轮廓。
像是一个极力想要凝聚出来,却被某种力量阻挡的五官雏形。眉眼的位置只有凹痕,嘴巴的地方是一条微微蠕动的细缝。
它在“成形”!
随着那面孔轮廓的挣扎浮现,我身上的戏袍陡然收紧!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袍子下面勒紧我的身体,缠绕我的四肢。长长的水袖无风自动,毒蛇般扬起,末端轻轻拂过我的脸颊,触感湿冷滑腻。
窒息感传来。
“滚开!”我目眦欲裂,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咆哮。不能停!停下来就真的完了!我放弃撕扯领口,右手猛地向旁边一探,抓住了始终放在草席上的那把消防斧!
木柄冰凉坚实的触感传来,给了我一丝虚妄的支撑。我握紧斧柄,也顾不上会不会伤到自己,抡起来就朝缠在身上的、特别是收紧最厉害的腰腹部位的戏袍布料砍去!
斧刃破风,带着我求生的全部蛮力。
“刺啦——!”
又是一声更响的撕裂声。斧刃划过,戏袍厚重滑腻的布料被割开一道更长的口子,里面填充的、不知是何物的暗黄色絮状物都飘散出来一些。
“呀——!!!”
脑海里的唱腔陡然拔高,变成了凄厉尖锐的惨嚎!不是人声,更像是金属刮擦玻璃,混杂着无数怨毒的嘶喊,瞬间冲击我的神智,我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鼻子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镜子里的空白面孔,那正在成形的五官轮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疯狂地扭曲、波动,空白的面皮上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崩碎。但挣扎的力量也更大了,凸起几乎要顶破镜面。
身上的束缚感因为斧劈而稍有松动,但水袖的缠绕却骤然加紧,一条惨白的水袖如同有生命的白绫,倏地缠上了我握着斧头的手腕,冰冷刺骨,力量奇大,竟要夺我的斧头!
与此同时,其他镜面里那些静止的无面身影,也开始动了。它们不再跳舞,而是齐齐抬起手臂,伸出镜面——不,不是伸出,是它们的手臂影像,在镜面上凸起、拉长,像是要穿透镜面与现实之间的屏障,向我抓来!
十几面镜子,十几条青白模糊的手臂轮廓,在幽绿的光中摇曳伸长,指尖对准了我的方向。内堂的空气温度骤降,呵气成霜。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都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带着血腥味的冰晶。
脚下的血字“换你了”再次蠕动,颜色重新变得鲜红刺目,并且像有生命般,沿着地面向我站立的位置“爬”过来,所过之处,留下湿漉漉的血痕。
戏袍在自我修复!被我撕开、砍破的地方,那些滑腻的布料边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延伸,试图重新连接在一起!缠住我手腕的水袖越收越紧,骨头都在呻吟。
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全是这诡谲邪异的攻击。镜中手臂的抓取,戏袍的束缚与修复,血字的侵染,脑海中越来越响、几乎要撕裂魂魄的尖啸唱腔……
我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只会让缠绕更紧。
难道真的要“换”了吗?换上那镜中无面女人的戏服,成为它的一部分?在这老宅的墙里,在下一任主人到来时,于子时的镜中起舞,用血字写下新的戏文?
不!
绝望之中,我涣散的目光,瞥见了墙壁上,那最初被砸开的破口。破口后面,是嵌着古镜的墙体夹层,是这一切诡异的源头。
镜子……镜子!
打碎镜子!民间传说,镜子是通灵之物,也是困灵之物!砸了它们!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攻击到“源头”的办法。
手腕被水袖缠死,斧头挥砍受限。我猛地拧腰,不顾身上戏袍的拉扯和骨骼的抗议,将全身的重量和剩余的力量,都灌注到握着斧头的右手,不是砍,而是朝着最近的一面镜子——那面最大的、空白面孔波动最剧烈的铜镜——狠狠将斧头投掷过去!
消防斧旋转着,劈开凝结寒气和幽绿光晕,斧刃精准地砸在了那面铜镜的镜面上!
“哐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无数玻璃(或者说某种类似玻璃的材质)碎裂的清脆声响!
铜镜没有像普通玻璃一样彻底粉碎,但镜面以斧刃击中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之中,那凸出的空白面孔发出一声无声的、但能清晰感觉到的凄厉惨嚎,猛地缩了回去,波动停止,轮廓消散,重新变成一片模糊的空白。镜面发出的幽绿光芒也骤然熄灭了大半,变得明灭不定。
有效!
镜面碎裂的巨响似乎也震动了其他镜子。其他镜子里伸出的手臂幻影明显一滞,抓取的动作顿住。
缠在我手腕上的水袖力道也瞬间松懈了一刹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