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荒原的风是带着锯齿的。
它呜咽着卷起亿万颗沙砾,劈头盖脸地砸来,那声音不像是风吹过,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刀片在永无休止地刮擦着岩石。每一粒沙子都带着荒原的恶意,企图磨灭一切敢于踏足此地的生机。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太阳只是一个模糊惨白的光斑,吝啬地洒下些许毫无温度的光。举目四望,除了黄沙,便是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嶙峋巨石,如同大地裸露的骸骨。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在这片生命的禁区里,一个青色的人影正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顽强地前行着。
叶尘的嘴唇已经干裂得如同久旱的土地,每一道裂痕都在诉说着缺水的痛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却只尝到血腥味和沙土的粗糙。二十个日夜的煎熬,让他的喉咙如同被火烤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他的青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风沙染成了灰黄,衣摆破碎不堪,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手撕扯过。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呈现出深褐色,有些还在微微渗血,与沙尘混合在一起,形成暗红的污迹。
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反而亮得惊人,像是两颗被投入寒潭的黑色火种,在昏暗的天地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眼神太过锐利,太过坚定,与这具看似狼狈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体内,没有一丝一毫传统武者应有的罡元波动。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深处奔腾咆哮的气血洪流,是筋骨齐鸣发出的低沉雷音。肌肤之下,一道道暗金色的玄奥纹路若隐若现,那是《九转神魔诀》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外在显化,是纯粹肉身力量强横到极致的象征。
离开天霜郡城已二十个日夜,距离四象学院招生截止,仅剩最后五天。他选择横穿这片绝地,只因为这里是唯一能避开流云宗长老冯侩天罗地网的路。没有灵根,没有罡元,他所有的,只是这具历经千锤百炼的肉身,和一股死也不回头的意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烛火摇曳的光影。那是出发前夜,在紫云商会的密室里,苏文博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着那条蜿蜒的地下线:叶公子,这是最安全的路线,沿着暗河古径,七日可抵北域边缘。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沉默,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那片标注着骷髅标记的黄色区域。那里代表着寂灭荒原,北域最危险的绝地。
苏主事的好意,叶尘心领。他的声音平静得惊人,但冯侩老奸巨猾,暗河之路虽秘,未必能完全瞒过他的耳目。一旦在地底被堵截,便是瓮中捉鳖,十死无生。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这寂灭荒原,是绝地,也是生路。冯侩绝想不到我敢走这里!环境虽险恶,但主动权,在我手中!
更深层的原因,他没有说出口。与王绝那场死战,让他触摸到了《九转神魔诀》的瓶颈。他渴望压力,渴望在生死边缘的极致磨砺!这万里黄沙,正是最残酷的磨刀石。
这个选择,让他在过去二十天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十天前的那场遭遇,至今记忆犹新。为了节省半天路程,他冒险穿越一片看似平静的沙地,却不料陷入了毒蝎巢穴。成千上万只鬼面毒蝎从沙地下涌出,尾钩闪烁着致命的幽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
那一战,叶尘的双拳挥出道道残影,每一拳都带着破空之声,将扑来的毒蝎砸得粉碎。毒液和甲壳碎片四溅,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但他的小腿还是被蝎尾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剧毒如同冰线般窜向心脉。他一边狂奔,一边疯狂运转气血逼毒,脸色由青转紫,冷汗浸透重衫,足足耗费半日才将毒素逼出。至今伤处仍隐隐作痛,影响着他的速度。
水源问题,更是始终悬在头顶的利剑。七天前他就喝完了最后一滴水,之后全靠猎杀沙蝮蛇,饮其毒血维生。那腥臭的蛇血每一次下咽,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火,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肠胃。有两次,他因脱水几乎产生幻觉,看到绿洲的虚影,全靠咬破舌尖的剧痛和顽强的意志才清醒过来。
回忆被一阵剧痛打断。叶尘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那里有一道诡异的伤口,边缘整齐如刀切,却始终无法完全愈合,偶尔还会渗出丝丝空间之力。这是三天前遭遇空间裂缝留下的纪念。若不是混沌石印在千钧一发之际传来尖锐预警,让他凭借本能强行扭转身形,他的右臂早已被那无形的空间之力齐肩切断。饶是如此,右臂衣袖也被撕裂,留下这道持续带来刺痛的伤痕。
最艰难的是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沙暴将他困在岩缝中整整一夜。黑色的沙粒不仅遮蔽视线,更蕴含着诡异的腐蚀性能量,打在护体气血上发出的声响。他不得不全力运转气血抵御,精神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当黎明来临,沙暴退去,他几乎虚脱,浑身肌肤火辣辣地疼,仿佛被活剥了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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