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黎明时分,天色犹自晦暗,残星数点,寒霜满地。
荣国府后角门外,早已备好了几匹骏马。
两个小厮——贾琏的心腹兴儿和曾秦带来的小子安平——正哈着白气,手脚麻利地最后检查着鞍鞯绳索。
香菱、麝月、莺儿、茜雪四人俱都起了个大早,不顾严寒,簇拥着曾秦来到角门。
香菱眼圈微红,将一件新做的玄色貂鼠风领大氅披在曾秦身上,仔细系好领口的丝绦。
指尖因寒冷和担忧微微发颤,声音哽咽:“夫君……此去路途遥远,千万保重身子,早晚添衣,饮食当心……”
麝月稳重些,将一个沉甸甸的褡裢递给安平,里面是备好的药材、金针和应急之物。
她看着曾秦,眼神里满是信赖与牵挂,低声道:“相公,家里一切有我们,不必挂心。只盼您早日平安归来。”
莺儿性子急,扯着曾秦的袖子,语速飞快:“爷,路上若有不平事,您可别事事强出头!万事安全第一!我们……我们都在家等着您呢!”
说着,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茜雪站在稍后些,她经历坎坷,愈发珍惜这安稳日子。
此刻只默默将一包亲手做的干粮点心塞进行囊,望着曾秦,眼中水光盈盈,一切尽在不言中。
曾秦看着眼前四张写满忧惧与不舍的娇靥,心中亦是一软。
他伸手,依次在香菱和麝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又对莺儿和茜雪温言道:“好了,莫做此儿女之态。我自有分寸,定会平安归来。你们在家好生相处,照看好院子,等我回来。”
他语气从容笃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四人见他如此,心下稍宽,却仍止不住那离愁别绪。
这时,王熙凤也扶着平儿匆匆赶来。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面上薄施脂粉,却难掩眼底的一丝疲惫与忧色。
“曾兄弟,都准备妥当了?”
王熙凤上前,目光扫过行李马匹,最后落在曾秦脸上,丹凤眼里少了平日的泼辣,多了几分郑重,“你琏二哥哥是个没甚主意的,路上诸事,还要多劳兄弟你费心看顾。
平安州那边……听说不太太平,若事有不对,保全自身为上,钱财货物都是小事,人才是最紧要的。”
她说着,又从平儿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曾秦:“这里面是几张名帖和一处平安州相熟人家的地址,万一……万一有什么棘手处,或可寻个方便。”
曾秦接过锦囊,入手沉甸,知道除了名帖,必还有不少金银。
他拱手正色道:“二嫂子放心,曾某既答应同行,自当尽力。定会护琏二爷周全,将此行事情料理妥当。”
正说着,贾琏也带着昭儿等几个长随过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绸面狐裘,头戴暖帽,倒也显得俊朗倜傥,只是眉宇间带着些宿醉未醒的慵懒和对远行的几分不情愿。
见曾秦已准备停当,他脸上挤出些笑容,上前拱手:“曾兄弟,久等了。此番路途遥远,少不得要倚仗兄弟了。”
曾秦还礼,淡然道:“琏二爷客气,分内之事。”
众人又一番叮嘱告别,眼看天色将明,不敢再耽搁。
曾秦与贾琏翻身上马,兴儿、安平并贾琏的几个长随骑马跟在后面,一行人马在女眷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蹄声哒哒,踏着晨霜,缓缓驶出了宁荣街,融入京城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
离了京城,初时路途倒也平坦顺遂。
时值残冬,官道两旁田野空旷,树木凋零,偶有未化的积雪点缀其间,一派北国冬日的苍茫景象。
贾琏起初还有些新鲜感,与曾秦并辔而行,指点沿途风景,说些京中趣闻。
他本是个善于交际的,虽知曾秦与自家有些龃龉,但此番既需倚仗对方,面上功夫自是做得十足,言语间颇为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结交的热络。
曾秦则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言谈有度,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离。
他骑术竟也颇佳,控马从容,身形稳当,让贾琏心下暗暗称奇。
行了数日,人困马乏,贾琏那点新鲜劲早过了,开始抱怨路途辛苦,宿处简陋。
曾秦却安之若素,每日依旧早起练功,打坐调息,闲暇时或看书,或与兴儿、安平询问些风土人情,并无半分焦躁。
这日,一行人已进入平安州地界。
但见四周山势渐趋险峻,官道蜿蜒于群山之间,两旁多是枯木怪石,寒风过处,呜呜作响,更添几分荒凉。
贾琏看着这地形,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对曾秦道:“曾兄弟,听说这一带近来不太平,时有强人出没,咱们可得小心些。”
曾秦目光扫过两侧山峦,神色平静:“琏二爷不必过虑,我们人多,又有官府勘合,寻常毛贼不敢轻易招惹。”
话虽如此,他暗中也提了几分警惕,示意兴儿、安平多加留意。
又行了一程,来到一处名为“落鹰涧”的险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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