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宫御书房的烛火已燃到第四根,蜡油顺着铜制烛台淌成蜿蜒的黄痕,映得案上堆积的奏折都泛着几分焦躁的光。耶律宗真背着手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棂上的云纹雕花,指腹已磨得发烫。窗外的宫苑浸在墨色的夜里,只有巡夜侍卫的甲片偶尔闪过一点冷光,更衬得这殿内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从萧十三领一千禁卫军北上至今,整整十三天了,别说 “宋廷信使” 陆野的影子,连一封报平安的书信都没传回中京。
“陛下,夜深了,您喝口奶茶暖暖身子吧?” 贴身太监李德明端着描金瓷碗,脚步轻得像片羽毛,生怕惊扰了这位连日焦躁的帝王。瓷碗里的奶茶还冒着细白的热气,飘着淡淡的奶香味,可此刻他连余光都没扫一眼。
耶律宗真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接过瓷碗却没喝,随手搁在案上,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 “当” 的轻响,溅出几滴奶茶在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留下深色的印子。“暖身子?朕的禁卫军还在女真地界生死不明,朕怎么暖得下身子?” 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手指点着案上的禁卫军名册,“你看看!这一千人,是朕从全国精锐里挑出来的,练了三年,马术、刀术哪个不是顶尖?战马是漠北最好的种马配的,铠甲是工部用精铁打的,连箭簇都淬了铜!现在呢?就这么凭空没了消息!”
李德明连忙垂首,声音压得更低:“陛下息怒,或许…… 或许萧将军是追那信使追得远了?那宋人既然敢闯女真地界,定是藏得隐秘,萧将军说不定正循着踪迹深入密林,没来得及送信。再说,萧将军打仗向来勇猛,一千禁卫军对付那些女真蛮子,断不会出岔子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打量耶律宗真的脸色,见帝王的眉头稍缓,又赶紧补充,“再过两日,说不定就有捷报传来了。”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耶律宗真的心湖,泛起一点涟漪。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是啊,萧十三跟着他多年,当年曾带三百人冲破过五千敌军的包围,确实勇猛。或许…… 真的是追得太急,忘了传信?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高声通报:“陛下!派去探查萧将军消息的探马回来了!”
耶律宗真猛地站直身子,方才的疲惫瞬间被急切取代,他大步走到殿门口,几乎是拽着为首探马的胳膊把人拉进来:“快说!萧十三呢?禁卫军怎么样了?完颜石鲁把人交出来了吗?”
那探马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铠甲上的尘土簌簌往下掉,脸上又是疲惫又是慌张,声音发颤:“陛下…… 臣等…… 臣等见到了完颜石鲁,可没见到萧将军。”
“没见到?” 耶律宗真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萧十三去哪了?完颜石鲁怎么说?”
“完颜石鲁说……” 探马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躲闪,“他说萧将军到了部落就说,那宋廷信使往东北跑了,怕耽误追人,没来得及跟陛下禀报,只跟他说了句‘事后再奏’,就带着人追过去了。还说…… 还说他从没收留过那宋人,怕陛下怀疑他私通大宋,才没敢提前派人报信。”
“追过去了?” 耶律宗真皱紧眉头,心里的疑云却更重,“追哪个方向?追了多久?带了多少人?他连这些都没说?”
“完颜石鲁只说往东北密林去了,其他的…… 他说不清楚。” 另一个探马连忙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臣等想进部落里看看,可他的人把得紧,个个握着刀,眼神凶得很,根本不让我们靠近帐篷区。”
耶律宗真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手指攥得咯咯响,完颜石鲁这说辞,也太敷衍了!萧十三再急着追人,也不可能连方向、人数都不跟部落首领说清楚,更不可能连个亲兵都不留下传信!
就在这时,最先开口的探马突然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肯定:“陛下!臣…… 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
“臣等在完颜石鲁部落的西角,看到了一匹军马!” 探马的声音陡然拔高,“那马的鞍具是禁卫军的制式,马脖子左侧还有内务府烙的‘辽’字印记!那马被藏在一个破帐篷后面,只露了半个身子,可臣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说什么?!” 耶律宗真的眼睛猛地睁大,一把揪住探马的衣领,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你确定?那真是禁卫军的军马?不是女真蛮子仿造的?”
“臣确定!” 探马用力点头,眼眶都红了,“那鞍具内侧有个小缺口,是去年训练时时,被木刀砸坏坏的,当时还是臣亲手补的!绝对不会错!臣等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要是萧将军真的带兵追人,怎么会把军马留在部落里?还藏得这么隐秘?”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臣等怀疑…… 怀疑萧将军和禁卫军,恐怕已经着了完颜石鲁的道。只是臣等只有五个人,完颜石鲁部落里至少有上千青壮,臣等没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回来禀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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