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九是中午才知道她走了的。
犬影来佛堂告诉他时,他正闭目诵经。
听说她下山去了,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或许只是去市里散散心,或许是在寺里待闷了出去玩一天。
他让犬影退下,重新闭上眼,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过了很久,他还是站起身,往她住的那间小屋走去。
房门半开着。
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进去。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整齐,桌上连她爱吃的蜜饯盒子都不见了。
空气里再也没有她身上那股甜甜的香味。
他知道,这不是出去玩。
她是真的走了。
他在空荡荡的屋里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斜。
傍晚照例去佛前上香。
香插进香炉时,他的手有些抖。
跪在蒲团上,他望着佛像看了很久。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留不住她。”
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明明知道不该动心,可就是......控制不住……”
想起她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总嫌斋饭太淡,偷偷藏辣椒酱;夜里睡不着,就蹲在廊下数星星;被他训斥时,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知道她不喜欢这里。”
他低声说,“这里太静了,静得让人发慌。可我还是自私地想把她留在身边。”
这里的生活很美好,他真的希望她能跟他一辈子待在这里。
过这种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车祸,没有烦恼,没有危险,平静的地方生活。
可是宁肆意走了……
他要跟她在一起。
他也知道他如果告诉她,“我们一辈子待在这里好吗?”
她不会同意的。
他太了解她了,那个活泼爱闹的姑娘,终究不属于这片清静之地。
香灰簌簌落下,在香炉里积了薄薄一层。
南京九跪在佛前,香火缭绕中,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天。
那时他刚经历父亲去世,跪在这尊佛像前立誓:“从今往后,我愿割舍尘缘,此生不再动心。”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发誓。
可宁肆意来了。
像一道光,蛮横地照进他紧闭的世界。
此刻他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我发过誓的。”
声音在空寂的殿里发颤,“可我做不到了。”
香灰簌簌落下。
“她走了,我才知道......”
他抬起泛红的眼睛,“她在哪,我就要在哪。”
“原谅我。”他又磕了一个头,这次没有起身,“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殿外传来犬影的脚步声。
他缓缓直起身,望着慈悲的佛像,一字一句:“求您......”
他闭上眼祈祷,“让我能与宁肆意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香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盘旋在佛堂肃穆的空气里。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如此卑微又如此贪婪地向神佛祈祷。
他摒弃了所有的骄傲与算计,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愿望。
抓住她,永远不放手。
微微起身时,他摘下了腕间的佛珠,轻轻放在蒲团上。
月光照在他决绝的背影上,那串陪伴他多年的佛珠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犬影候在殿外,见他出来连忙躬身。
“备车。”
两个字,斩断半生修行。
月光照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那里只剩一道浅浅的压痕。
*
汽车以一个近乎粗暴的速度刹停在市郊一栋气派却略显冷清的别墅前。
车门打开,南京九迈步下车,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向那扇许久未曾踏足的大门。
别墅内的老管家李伯正指挥着佣人进行日常打扫。
听到门厅传来的动静,不悦地皱起眉。
正想责备是哪个佣人如此毛躁,却在抬头看到那个逆光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那人穿着一身与周遭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素色僧衣,身形挺拔,面容清俊。
不是他家少爷又是谁?
“少……少爷?”
李管家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里的鸡毛掸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南京九的目光在熟悉又陌生的大厅里扫过,并未停留。
他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带着长途奔波后的沙哑,却依旧简洁到近乎冷漠:
“备水。”
仅仅两个字,却让李管家瞬间回过神来。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他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对着同样呆若木鸡的佣人们激动地低吼:
“快!快!去给少爷放洗澡水!要快!”
佣人们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却有序地行动起来。
南京九不再多言,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激动的目光,熟门熟路地径直上了二楼,走向自己曾经的卧室。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李管家激动得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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