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生锈的细针,顺着鼻腔扎进脑仁。陈雨薇盯着腕间的电子表,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护仪的绿光在走廊尽头的104病房忽明忽暗,像只半睁半闭的死鱼眼。她捏紧体温表的手沁出冷汗,橡胶手套和金属外壳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午夜病区格外刺耳。
“又开始了。”她盯着护士站墙上的电子屏,104床的心率曲线正以诡异的频率起伏,明明半小时前她刚给38床的肺炎患者换完药,那时数据还平稳得像条直线。指尖划过值班表,104床的名字用红笔圈着——林秀芳,76岁,白内障术后感染,陪护栏里空白得刺眼。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有冰凉的液体滴在颈后。陈雨薇猛地转身,走廊里只有声控灯投下的狭长影子,墙面上“禁止关灯”的警示牌在黑暗中泛着荧光。再回头时,病床上的老太太正以扭曲的姿势半坐起身,缠着纱布的眼窝对着她的方向,嘴角裂开的弧度大得反常,像是在笑。
“护士...护士...”沙哑的呼唤带着痰鸣,老太太伸出的手背上爬满暗紫色淤青,指甲缝里卡着褐色的碎屑,“我的眼睛...疼...”
“林奶奶,您别乱动。”陈雨薇强压下胃部的翻涌,伸手去调整床头的输液架。就在指尖触到金属管的刹那,老太太的手突然钳住她的手腕,纱布缝隙里渗出的血水顺着下巴滴在病号服上,晕开大片暗红:“她们拿走了...在停尸房...在冰箱里...”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心率数值飙到180。陈雨薇挣脱开老人的手,慌乱中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搪瓷缸,里面泡着的中药包滚落在地,深褐色药汁在瓷砖上蜿蜒,竟像是一双扭曲的眼睛。当她终于扯来值班医生时,病床上的老人已恢复平静,心率仪显示72,平稳得如同从未失控过。
“小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值班医生李建明摘下眼镜,镜片上还蒙着层白雾,“林秀芳的手术很成功,明天就能拆纱布。”他指着病历上的记录,“而且她根本没有陪护家属,哪来的冰箱?”
陈雨薇盯着病历上的“家属签字:无”,后颈的冷汗浸透了护士服。凌晨三点换班时,她特意绕到护士站后方的监控室,调出104病房的录像。屏幕里的病床空无一人,雪白的床单平整得像是从未被触碰过,只有她自己的身影在镜头前徒劳地比划,像个对着空气表演的疯子。
更诡异的是,当她回放凌晨两点十七分的监控时,画面突然出现雪花噪点,在一片灰白中,有模糊的黑色轮廓从床尾爬向床头,形如人影,却长着过分细长的四肢。
第二天清晨交班前,陈雨薇在护士站的留言板上看到新贴的便签:“午夜后禁止进入负一楼停尸房,违者后果自负。”红色记号笔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负”字拖出长长的尾巴,像道裂开的伤口。她想起昨晚老人提到的“冰箱”,医院的停尸房确实配备着不锈钢的冷冻柜,共有十二格,编号从B1到B12。
“小雨,你脸色好差。”同科室的护士张敏递来杯热豆浆,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值班表上,晕开了104床的房号,“听说你昨晚又看见104床的老太太坐起来了?”
陈雨薇手一抖,豆浆泼在袖口:“你也见过?”
张敏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她凑近压低声音:“三个月前,急诊科收过一个自杀的女孩,手腕割得稀烂,送进来时还剩口气。结果值班护士半夜去查房,发现她坐在床上啃自己的手腕,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突然打住,目光飘向陈雨薇身后,“李医生叫你。”
转身时,陈雨薇撞上李建明的白大褂。对方怀里抱着叠病历,最上面那份的姓名栏上,“林秀芳”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纸页边缘记着行小字:角膜移植受体,供体来源待核查。
“把这叠病历送去档案室。”李建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最下面那份泛黄的文件,陈雨薇瞥见标题:2015年医疗事故调查报告。
档案室在医院旧楼的顶层,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墙面上的墙纸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墙漆,像凝固的血迹。陈雨薇数着门牌号,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回头时却只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裙摆被穿堂风掀起,恍若有人从背后经过。
档案柜的编号杂乱无章,她在标着“2015”的铁柜前停下,抽屉拉开的瞬间,有张照片从文件夹里滑落。照片上是个穿病号服的年轻女孩,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左眼蒙着纱布,右手比出“V”字手势,手腕内侧有道细长的疤痕,像道未愈的伤口。
翻到照片背面,钢笔字迹已经褪色:“王雪,19岁,角膜捐献者,2015.7.15”。日期下方还有行更小的字,像是后来补写的:“停尸房B7,永远别打开”。
陈雨薇的后背撞上冰冷的铁皮柜,掌心的照片突然变得潮湿,女孩手腕的疤痕在阴影中扭曲,竟像是条蠕动的黑蛇。当她终于把病历归位时,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惊雷响起的刹那,她看见档案柜最底层的抽屉缓缓打开,里面躺着半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签名栏上的“林秀芳”三个字,和昨晚病历上的笔迹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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