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天光尚未大亮,山雾如絮缠在黑石岭的谷口。
晨风掠过新筑的木栅,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大地在屏息等待。
突然,了望台上的铜铃急响三下——敌情!
陈武猛地从草席上翻身而起,抓起墙边短刺枪便冲出门外。
他脸上还带着熬夜巡夜的疲惫,可眼神已如猎豹般锐利。
哨岗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十余骑黄巾斥候,已抵岭口!正来回驰骋,放箭挑衅!”
消息传开,村中顿时骚动。
“他们来了!”
“这才几天?连工事都没修完啊!”
“快拆了栅栏吧,惹怒了他们,全屯子都得遭殃!”
惊惶像瘟疫般蔓延。
几个老农聚在祠堂前,脸色发白地议论着要不要弃寨逃命。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带着妻儿往深山躲去。
就在这人心浮动之际,一道身影踏着湿漉漉的石阶登上寨门高台。
赵云一身青布劲装,披甲未着,却手握一杆寒光凛冽的长枪。
枪尖斜指地面,映着初升的日色,冷得如同冰河乍裂。
他站在那里,并不高喊,也不挥臂,只是静静地俯视着下方躁动的人群。
那股沉静如渊的气息,竟让喧哗渐渐平息。
片刻后,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穿透雨后的薄雾,直入每个人耳中:
“他们不来攻,正是因为怕了这‘土围子’。”
众人一怔。
赵云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缓缓道:“你们以为他们真是来试探的?不,他们是来看我们有没有胆子守。现在退一步,明日就得背井离乡;今日失寸土,往后便再无立足之地!”
他顿了顿,枪杆重重一顿,震起几点泥星。
“我问你们——这片土地,是你们祖辈开荒垦田、流血流汗换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无人应答,但许多人垂下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那粮仓里的粟米,是靠谁一担一担挑进来的?西坡那片桑林,是谁春日采叶、冬夜织绸养活全家?你们的孩子能在祠堂读书,老人能安坐火塘边说话——这些,是凭一群贼人一句话就能夺走的吗?”
他的声音渐厉,如鼓点敲在心上。
“他们敢不敢冲进来?不敢!因为他们知道,这里不是软肉,是铁刺!不是空寨,是有主之地!”
话音落下,寨墙上数十名乡勇已列阵完毕。
陈武立于队首,手中短刺枪稳稳前指,虽双手微颤,脊梁却挺得笔直。
身后三十人皆着粗布绑腿,腰系锻坊赶制的钉鞋,三人一组,彼此间距精准如尺量。
这是赵云推行“战训合一”的第七日。
每日辰时,鼓声起,全村青壮集于校场。
他亲自击鼓为节,一声进,半步趋前;两声退,齐整如一。
三人小队互为犄角,一人出则左右掩护,一人倒下立刻有替补补位——万象天工在暗中记录每一次动作迟滞、每一个配合失误,夜晚便生成新的口令:“左踏半步,枪交右手”、“侧身避矢,横杆锁喉”,简洁到近乎本能。
午时演练突袭反制。
用稻草人模拟破门瞬间,训练如何以钩镰拖拽、短矛穿刺封锁缺口。
戌时夜巡,则每人腕上系一枚铜铃,铃音清越,在黑暗中只需一听,便知是友非敌。
七日之间,这群原本只会种田打猎的农夫,已被磨出了兵卒的影子。
此刻,他们站在赵云身后,沉默而坚定。
远处岭口,黄巾骑兵仍在耀武扬威。
一名红巾裹头的汉子弯弓射箭,箭矢“夺”地钉入木栅,尾羽犹自轻颤。
赵云看也没看那支箭,只淡淡道:“把昨日埋的火油槽再检查一遍,引线务必干燥。”
陈武低声应诺,目光却紧盯着山口。他知道,这只是前奏。
真正的风暴,还在夜里。
而这一道“土墙”,不止挡的是敌人……更是挡住了恐惧本身。
太阳西斜,暮色四合。山风转冷,林间鸦雀无声。
忽然,北面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不是一人,而是成片,踏在湿泥上,闷重如雷。
赵云缓缓抬头,望向那片被阴影吞噬的山谷。
来了。
夜色如墨,浸透黑石岭的每一道沟壑。
火油槽轰然爆燃的刹那,赤红烈焰冲天而起,仿佛地脉炸裂,熔岩喷涌。
滚滚热浪裹挟着浓烟与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吞噬了整段壕沟。
惨叫声撕破寂静——十余名悍匪本已跃入陷坑,正欲以同伴尸首垫路前行,却未料脚下泥土骤然化作炼狱火海。
赵云立于寨墙高台,目光冷峻如铁。
他并未动枪,也未呼喝,只是静静俯瞰这场由他亲手设计的杀局。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如同深渊中沉睡的猛兽睁开了眼。
万象天工在脑海中无声运转,将每一帧画面拆解为数据:敌人的推进节奏、踩踏点位、队形疏密、临危反应……这些都将沉淀为下一次布防优化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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