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脊岭的篝火在风中摇曳,映得山谷如同炼狱余烬。
俘虏跪了一地,兵器堆成小山,硝烟与血腥味混杂着湿木燃烧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沉降。
赵云立于高崖之巅,披甲未解,手中长枪斜插石缝,枪尖犹带血珠,一滴、一滴,坠入尘土无声。
他目光越过层层叠嶂,望向常山城郭方向那几点微光——那是百姓窗棂透出的灯火,是乱世中不肯熄灭的人间烟火。
这一战,胜得干净利落。
但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袖中桐叶轻颤,仿佛仍带着她的气息。
那圈螺旋纹路像是某种密语,又似风铃余音,在月下泛着幽微光泽。
他摩挲着叶片背面,低声呢喃:“你说风里有血味……可今日这风,终于开始带着安宁的味道了。”
话音未落,远处脚步急促。
一名斥候疾步登岭,铠甲沾泥,额角渗汗,单膝跪地:“将军!哨探于北麓发现异状——昨夜有人曾穿越黑瘴溪,足迹通向深谷内部。”
赵云眸光骤凝。
“何时?”
“约在子时三刻,脚印新留,共七人,身形精瘦,步伐极稳,非寻常流寇所能为。且……”斥候顿了顿,声音压低,“他们未走官道,而是借藤蔓攀壁而下,避开所有明岗暗哨,直入黑涧谷。”
众人闻言变色。
黑涧谷——地图上三个字,却如一道禁咒。
终年灰雾弥漫,毒瘴盘踞,蛇虺横行,连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
传闻汉初有逃兵三百入内,三日无音讯,后人进谷搜寻,只见满地白骨,眼眶中生出青苔。
而如今,竟有人夜渡黑瘴溪,悄然潜入?
周仓皱眉上前:“将军,是否黄巾残党另藏诡计?或是山匪借机作乱?”
廖化冷笑:“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派百人围剿便是!杀鸡焉用牛刀。”
赵云却不答。
他闭目,万象天工轰然开启。
识海之中,一幅由声波、气流、地形与心理构成的立体图景徐徐铺展——
风从南来,草动有声,但昨夜北坡无风却有折枝。
柴道伏兵藏于左林高坡,滚石导槽倾斜角度十三度,利于引导千斤巨岩精准砸击队列中枢。
敌人呼吸紊乱区域集中在树冠层七至九尺高度,说明擅长林间伏击与高空跃袭。
而现在——
北麓湿泥足迹深浅一致,步距恒定,关节发力模式显示长期训练痕迹;
足底磨损分布偏向外侧前掌,符合特种攀岩者习惯;
更关键的是……他们穿过了黑瘴溪。
现代地质知识在他脑中飞速运转。
黑瘴溪表面平静,实则水下暗流交错,河床布满硫化铁沉积,释放微量毒气,寻常人吸入片刻便会头晕呕吐。
能安然穿越者,要么佩戴特殊过滤装置,要么……早已适应此类环境。
“不是流寇。”赵云睁眼,眸光冷冽如霜,“是有组织的精锐,受过专门训练,目的明确——深入黑涧谷,取东西,或见人。”
闻人芷的声音忽在脑海中回响。
——“听风者,不止听人语,亦听地脉震颤、水流节奏、鸟群惊飞之序。”
她曾说,黑涧谷深处有一处“古音阵”,是上古墨家遗存的共鸣机关,若以特定频率敲击山壁,可震动地下空腔,引发局部塌方或水源改道。
难道……有人要唤醒它?
赵云指尖轻抚桐叶上的螺旋纹,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装饰。
那是声波频率编码!
是闻人芷用“九窍听微术”记录下的某段异常震动波形——来自黑涧谷底,持续七息,间隔三息,循环不断,宛如心跳。
她在警告他。
有人已经在启动什么。
“传令。”赵云缓缓起身,长枪拔地起,寒光照面。
“全军休整一夜,明日辰时开拔。”
“目标——黑涧谷。”
众人一震。
“将军!”周仓惊道,“此地凶险无比,历代志书皆称‘入者不返’,是否需先遣细作探明虚实?”
赵云摇头。
“不必。”
他抬手,将桐叶小心收入怀中贴身收藏,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因为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我也看得见。”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俘虏们面如土色。
兵器堆成的小山在火光下泛着冷铁的光泽,硝石残渣被装入陶罐封存,而那四具私铸铁模,则静静躺在赵云脚边——像是沉默的证词,诉说着一场正在悄然成型的乱局。
风从谷口吹来,带着血腥与松脂的气息。
远处乡勇归营的歌声还在回荡,整齐有力,仿佛大地的心跳。
但赵云立于岭巅,目光却早已越过人群、越过火焰、越过了眼前这短暂的胜利,投向北方那片终年不散的灰雾深处。
黑涧谷。
地图上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裂开的伤口,藏匿着未知的毒蛇。
“足迹通向深谷内部?”他低声重复,语气温淡,却让身旁的斥候不由自主绷紧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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