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厄的双脚,踏上白骨渡船甲板的瞬间。
脚下传来一种奇特的触感,冰冷、坚硬,却又带着一种源自远古岁月的温润。这甲板并非由寻常骨骼拼接而成,每一寸骨板上,都流淌着微不可察的幽光,仿佛铭刻着无数逝去魂灵的记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从脚下传来,似乎在验证他作为“乘客”的资格。
整艘巨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自行启动。
它缓缓调转船头,向着那漆黑的,没有尽头的忘川河深处,平稳地驶去。河水漆黑如墨,粘稠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吞噬了世间所有的光与声音。船行其上,更像是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凝胶上滑行,平稳得令人心悸。
厄回头看去。
身后那道归墟之谷的空间裂缝,已经彻底闭合,消失不见。那最后的连接点,如同一只疲惫的眼睛,缓缓合拢,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他所在的东荒世界,在无尽的黑暗中,化作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
那光点,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迅速远去。它承载着他过往的一切,恩怨、布局、以及那刚刚建立的,名为“灾厄”的信仰。
只是一眨眼,便彻底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他与那个世界,彻底断开了联系。
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无垠的大海,再也无法找回最初的形态。这种彻底的割裂感,并未让他产生丝毫的迷茫或恐惧,反而有一种卸下枷锁的轻松。东荒,终究只是一个起点,一个跳板。
除了那道他留下的“厄”之印记,还与他的神魂,保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感应。那印记是他布下的一颗棋子,一个坐标,也是一个后手。只要印记不灭,东荒便永远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是他力量的延伸,是他未来或许会回望的故土。
甲板之上,一片死寂。
厄走到船头,与那沉默的摆渡人,并肩而立。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存在。它身披一件破旧的黑色斗篷,斗篷的材质非丝非麻,似乎是由凝固的阴影编织而成。兜帽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五官,只有两点微弱的猩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黑暗深处明灭。
“你是谁?”
他尝试用神念沟通。神念如同一根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对方。然而,他的神念在靠近摆渡人周身三尺时,便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摆渡人,如同一尊雕像,没有任何回应。
“放逐之地,是什么地方?”
依旧是沉默。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甚至连闪烁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
“咒祖,还活着吗?”
彻底的死寂。连周围的虚空,都仿佛因这个问题而凝固了刹那。
厄放弃了。
他明白了,这摆渡人,只是一个“司机”。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只负责收票、开船、送客的工具。或许,它本身就是忘川河法则的一部分,一种活着的规则,没有自我意识,只有既定的使命。
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这条航道的正常运转。
厄不再理会它,将目光投向了忘川河的两岸。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这里的“岸”,并非实体,而是无尽虚空中的一幕幕奇景。
他看到,一个刚刚诞生的,如同气泡般绚烂的世界,在虚空中漂浮。世界之内,山川草木,万物生灵,正在以亿万倍的速度演化。他甚至能看到智慧生命从茹毛饮血到建立辉煌的文明,宏伟的城池拔地而起,璀璨的神光直冲天际。
然而,下一秒,这个世界就撞上了一道无形的法则暗流,如同气泡般,“啵”的一声,无声地破灭,化为了最原始的混沌能量。那辉煌的文明,那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连同他们的历史与未来,都在这一瞬间,归于虚无。
他又看到,一具比星辰还要庞大的,不知名古神的尸体,静静地漂浮在黑暗中。
它的身体早已僵硬,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但其上残留的神威,依旧让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
但在它那巨大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眶里,竟然因为残留的神力,诞生出了一个全新的微小文明。那些渺小的生灵,在古神的眼眶中,建立城邦,发动战争,繁衍生息,为了争夺一块“神泪”凝结成的能量水晶而打得头破血流。他们吟诵着史诗,祭祀着他们所无法理解的“创世神”,却不知自己只是寄生于一具尸体之上,将这具古神的尸体,当成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他还看到,一条由纯粹的时间之力汇聚成的长河,在虚空中奔流。河中映照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有神魔在咆哮,有宇宙在生灭,有强者在过去的时空节点中挣扎,试图改变命运,却被时间长河无情地冲刷,化为泡影。
他还看到,一头狰狞可怖的,散发着滔天魔气的虚空巨兽,被无数条由秩序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锁链,死死地捆缚在一块破碎的大陆残骸上。
它在无声地咆哮,每一次挣扎,都让周围的时空,为之扭曲。它身上的魔气,甚至凝聚成了实质,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魔影,不断冲击着金色锁链,发出刺耳的、无法用声音形容的尖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