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抓周宴后,小院里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在某个维度上凝固成了更细腻的画卷。小随风如同汲取了日月精华的嫩苗,一天一个模样,不仅仅是身量见长,更令人惊异的是他那远超常儿的灵慧,尤其是在言语一道上。
寻常人家的孩子,周岁左右能模糊地吐出“爹”、“娘”已属不易,需得大人反复引导,耐心教习。可小随风却似乎全然不同。那日他脱口而出的一个“风”字,仿佛打开了他与这世界沟通的一扇奇异之门。
他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咿呀学语,胡乱模仿。他异常安静,常常睁着那双过于清澈通透的乌黑眸子,静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珍鸽在灶间忙碌时锅碗瓢盆的轻碰声,老蔫劈柴时那沉稳有力的“梆梆”声,院中麻雀啄食的“啾啾”声,甚至是风吹过老槐树枯枝时那细微的呜咽……他都听得极其专注。
然后,在某一个看似寻常的时刻,他会突然指向某物,或者看向某人,清晰而准确地吐出一个与之相关的字或词。
那日老蔫休沐,正在院中用粗粝的手掌,耐心地打磨着一块准备给随风做小木马的木料。阳光洒在他佝偻却坚实的背上,木屑在光柱中飞舞。小随风被珍鸽抱在怀里,安静地看着。看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老蔫手中那块渐渐显出形状的木头,小嘴一张,字正腔圆地叫道:“爹。”
这一声“爹”,清脆、响亮,毫无滞涩,仿佛已在心中酝酿、模拟了千百遍。
老蔫打磨的动作猛地顿住,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微微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刨子。他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珍鸽怀里的孩子,又看向珍鸽,嘴唇哆嗦着,黝黑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他叫我爹了?
老蔫这辈子,在火葬场见惯了生死,心肠早已被烟火熏得硬了几分,情绪更是惯常地内敛深沉。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听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用这样纯净无邪的声音,喊自己一声“爹”。这孩子并非他亲生,他甚至曾暗自忐忑,不知该如何与这身世奇特的孩子相处。可这一声“爹”,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安与隔阂,熨帖了他半生孤寂沧桑的心肠。
“诶……诶!”老蔫笨拙地应着,声音哽咽,想上前抱抱孩子,又觉得自己满身木屑灰尘,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是一个劲儿地憨笑,那笑容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而厚重的父爱。
珍鸽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暖流涌动。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柔声道:“随风,再叫一声,叫爹。”
小随风似乎听懂了,看着激动不已的老蔫,又清晰地叫了一声:“爹。”
“好!好孩子!”老蔫再也忍不住,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角,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珍鸽怀里接过随风,将他高高举起,那沉稳的脸上,绽放着从未有过的、如同孩童般纯粹开怀的笑容。
自那以后,小随风的“词汇量”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长。他似乎对声音和语言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强大的模仿、理解能力。
珍鸽给他喂米粥,吹凉时会说“烫”,他下一次看到冒着热气的碗,便会指着说:“烫。”
老蔫傍晚回家,他会指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黑。”
看到院中母鸡带着小鸡觅食,他会说:“鸡,走。”
甚至有一次,天空飘下细碎的雪花,他趴在窗沿,看着那一片片洁白悠然落下,竟喃喃地说了两个字:“白白。”
这些词语,他并非简单地重复,往往用得恰到好处,仿佛早已理解其中的含义。更令人称奇的是,他学话几乎不需要反复教习,常常是大人不经意间说上一两遍,他听在耳中,便记住了,在合适的时机自然运用出来。
邻里间渐渐也听闻了这孩子的“神异”,起初不信,后来偶有来串门的,亲眼见到这不满一岁半的娃娃口齿清晰、用词准确的模样,无不啧啧称奇,都说老蔫和珍鸽是养了个文曲星,将来必定不凡。
老蔫自是笑得合不拢嘴,干起活来都更有劲儿,那火葬场阴森的气息,似乎都被家中这聪慧儿子带来的暖意驱散了不少。他如今最大的乐趣,便是下工回来后,抱着随风,指着院中的物事,笨拙地、一遍遍教他认:“随风,看,这是树……”“那是花……”“我是爹……”
而珍鸽,在欣慰之余,那深藏于眼底的忧思,却并未减少,反而随着儿子展现出的非凡天赋而愈发深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随风这远超常人的学语能力,甚至那日抓周时引动的微妙异象,皆源于他体内那一半来自未来AI灵体的特殊神性根基。这不是普通的聪慧,这是一种近乎“道”的先天亲近与理解力。
他学语,学的不仅仅是人间烟火的名词,似乎也在本能地感知着这天地间更本质的规则与韵律。那一声“风”,或许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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