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虽已倒台,但严党盘根错节的势力并未彻底清除。如同被斩断的毒蛇,残余的党羽在暗处吐着信子,伺机反扑。而风头正劲、深得帝心的徐小满,自然成了他们最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这日清晨,一封匿名奏疏通过通政司的渠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嘉靖皇帝的御案上,混在一堆日常奏章之中,毫不显眼。
嘉靖正由宦官服侍着服用晨间的丹药,冯保如往常一样,将整理好的奏疏轻轻放在案头。皇帝漫不经心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是工部关于漕运疏浚的例行汇报。他瞥了几眼,便搁在一旁。随后,他的手指触到了那封没有署名、信封印鉴也十分普通的奏疏。
“这是何人所奏?”嘉靖微微蹙眉,不署名的奏本通常意味着告密或紧急密报。
“回皇爷,通政司递上来便是如此,奴才也不知。”冯保垂首回应,眼神却微微闪烁,他显然已先一步知晓内容。
嘉靖拆开火漆,抽出信纸。起初,他的表情是惯常的淡漠,但随着阅读,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奏疏上的字迹刻意扭曲,内容却极为惊悚:
“...臣冒死泣血上奏,工部侍郎徐小满,借督办军械之名,于西山僻静处私设工坊,暗造妖器。此器非同一般火铳,声若霹雳,威可摧城,名曰‘毁天灭地雷霆铳’...小满包藏祸心,阴养死士,恐欲行大逆不道之事...此举非为强军,实乃动摇国本,祸乱朝纲,恳请陛下明察,速除此獠,以安社稷...”
“毁天灭地雷霆铳?”嘉靖低声重复着这个充满煽动性的名字,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这是他陷入深思时的习惯动作。徐小满近来的风头确实太盛,军工革新成效卓着,在朝中声望日隆,军中将领如戚继光等亦对其赞赏有加...若其真有异心?
多疑的皇帝心中瞬间掠过无数猜忌。但他毕竟不是昏聩之君,尤其是经历了“金丹”与“基建”的觉悟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传徐小满。”嘉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小满正在西山火器工坊与工匠们测试新一批火铳的击发机构,闻召立刻快马入宫。踏入精舍,他便感觉到气氛不同往常。嘉靖皇帝没有像往常那样赐座,而是让他站着,将那封匿名奏疏直接掷到他面前。
“徐卿,有人参你私造‘毁天灭地’的妖器,意图不轨。你作何解释?”嘉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小满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小满拾起奏疏,快速浏览一遍,心中先是凛然,随即反而镇定下来。他从容不迫地跪下,朗声道:“陛下,此乃无稽之谈,构陷之词!臣所造,确是新式火铳,然绝非什么‘妖器’。其威力虽胜旧铳,亦只在寻常兵械范畴,何来‘毁天灭地’之说?这‘雷霆铳’之名,更是子虚乌有!”
“哦?”嘉靖挑眉,“那奏疏中所言你私设工坊,阴养死士,又当如何说?”
“陛下明鉴!”小满抬起头,目光清澈,“西山工坊乃经工部报备、陛下您亲自批复设立,专为研发改良火器,所有人员皆是工部匠户或军中调配的辅助兵士,皆有册可查,何来‘私设’、‘阴养’之说?此分明是有人见军工革新初见成效,恐损其私利,故而恶意中伤!”
嘉靖沉吟不语。小满的坦荡与他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但那份匿名奏疏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多疑的心中漾起了涟漪。
小满看出皇帝的犹豫,知道单凭口说难以彻底打消疑虑,尤其是面对严党余孽精心编织的“妖器”谎言。他心念电转,忽然有了主意,再次叩首,声音洪亮:
“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恳请陛下御驾亲临西山工坊,亲眼看看臣所造究竟是强军利国之器,还是祸乱朝纲之妖物!届时,是非曲直,一目了然!”
这个提议大胆而巧妙。嘉靖愣了一下,他久居深宫,已多年未亲临此等“污秽嘈杂”的工坊之地。但小满的自信和“眼见为实”四个字打动了他。他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徐小满到底弄出了些什么名堂。
“准奏。”嘉靖终于开口,“明日巳时,朕便去看看你的‘毁天灭地雷霆铳’!”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皇帝亲临工坊,这是多少年未有之事!严党余孽暗中窃喜,以为皇帝疑心已起,小满此番是在劫难逃。而支持小满的官员则忧心忡忡,工坊毕竟是危险杂乱之地,万一出点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冯保将各方反应报于嘉靖,皇帝只是淡淡一句:“朕自有分寸。”
次日巳时,嘉靖皇帝的銮驾在严密护卫下抵达西山脚下。为保安全,工坊已暂时停工,并进行了彻底的清理。小满率领工坊主要官员及匠头,早早跪迎在道旁。
工坊内部虽经打扫,仍难免有烟熏火燎之气和金属碎屑。嘉靖在冯保和小满的陪同下,掩鼻微微皱眉,但还是走了进去。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整齐排列的工位,以及墙上悬挂的“标准化流程图”和“公差样板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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