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军械局作坊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此起彼伏,火星四溅。已是深秋时节,工匠们却个个汗流浃背,围着熊熊炉火忙碌着。
戚继光麾下的副将张威一脸铁青,将一袋火铳零件“哗啦”一声倒在工坊总监赵大锤面前。
“赵总监,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你们军械局送去的‘好货色’!”张威声音洪亮,引得工坊内工匠纷纷侧目。
赵大锤赔着笑脸:“张将军息怒,这都是上好的精铁打造...”
“精铁?”张威冷笑一声,随手抓起两个火铳的击锤,“你看这两个,都是同一批的击锤,能互换吗?”
他试着将一个击锤装到另一支火铳上,要么太松晃动,要么根本塞不进去。连续试了几个,竟无一能够完美匹配。
“战场上,火铳坏了,换个零件就能继续用。你们这倒好,每支火铳的零件都独一无二,坏了就得整支报废!”张威越说越气,“上次与倭寇交战,我军有二十多支火铳因小零件损坏无法及时更换,白白折了十几个兄弟!”
赵大锤额头冒汗:“将军明鉴,这手工打造,难免有细微差别...”
“细微差别?”张威猛地一拍桌子,“这是要人命的大事!”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视察的徐小满撞见。
“怎么回事?”小满问道。
张威见是小满,语气稍缓,将情况又说了一遍。小满拿起几个看似相同的螺栓比较,果然尺寸参差不齐,有的粗些,有的细些,有的螺纹间距也不同。
“徐大人,您推行新法后,钢铁质量是上去了,可这加工精度...”张威摇头叹气。
小满心中明了。这其实就是现代工业中的“标准化”和“公差”问题。没有统一标准,零件无法互换,再好的材料也是白搭。
“张将军放心,此事我必解决。”小满承诺道,“一个月内,我让军械局交付可以零件互换的火铳。”
送走张威后,小满立即召集所有工匠。
“从今日起,我们不仅要控制钢铁质量,还要控制零件尺寸。”小满开门见山。
工匠们面面相觑,老匠人周铁头忍不住开口:“大人,铁器打造千年如此,尺寸略有差异在所难免啊。”
小满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你们可知为何宫中玉匠雕琢玉器,能够严丝合缝?”
“那是玉石工艺,与我们铁匠不同...”
“原理相通。”小满取出一套他早已准备好的“样板尺”——一组精钢制成的标准量具,包括标准长度尺、螺纹规、孔径规等。
“这是我设计的‘标准量具’,以后所有零件,都必须按照统一标准制作。”小满解释道,“特别是关键连接部位,尺寸偏差不得超过‘半分’。”
“半分?”工匠们哗然。半分约合现代1.5毫米,对当时的手工锻造来说,是极其苛刻的标准。
“大人,这怎么可能?”周铁头直摇头,“手工打铁,全凭经验手感,差个一分半分再正常不过。”
小满早已料到会有阻力:“所以我们要改变做法。不再是每人凭感觉打造完整零件,而是分工合作,专人专事。”
他提出了革命性的生产重组:将火铳分解为三十多个零件,每个零件由专门的工匠小组负责。同一零件的工匠使用相同的模具和样板尺,确保尺寸一致。
“此外,我还要开办‘标准化培训课’,所有人必须参加。”小满宣布。
消息传开,工匠们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小满异想天开,有人担心新法会让自己丢了饭碗,更有人私下嘲笑:“给铁器刻身份证?真是闻所未闻!”
三日后,第一堂培训课在军械局大院举行。近百名工匠坐在临时摆放的长凳上,交头接耳,气氛微妙。
小满站在一块大木板前,上面画着各种几何图形和尺寸标注。
“今天,我们讲什么是‘公差’。”小满开门见山,“就像人与人之间有高矮胖瘦,零件也有尺寸差异。但我们要做的,是控制这种差异,让它在一个允许的范围内——就是‘半分’公差。”
他举起一个螺栓和一个螺母:“这两个零件要能配合,它们的尺寸差异必须在特定范围内。太大了装不上,太小了会松动。”
周铁头忍不住插话:“大人,道理我们都懂,可手工打造,如何控制这‘半分’?”
“问得好。”小满拿起样板尺,“这就是我们的‘法尺’。每个零件打造完成后,必须用对应的样板尺检验。合格的刻上标记,不合格的回炉重造。”
他演示了如何使用螺纹规检验螺栓:将螺栓放入规中,能顺利旋入且无明显晃动者为合格。
“刻标记是什么意思?”有年轻工匠问。
“就像给人发身份牌。”小满比喻道,“合格零件刻上工匠代号和检验日期,万一出了问题,可以追溯责任。”
工匠们哗然。这意味着每个人的工作都将被记录,好坏一目了然。
“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有人小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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