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始终面带微笑,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待到宴席将阑,众人皆有了几分酒意,伤感与不舍愈发弥漫。小满再次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立刻举杯,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小卷洁白的宣纸,缓缓展开。
纸上,没有诗词歌赋,没有文章锦绣,只有几行极其古怪的、由“0”和“1”两个符号重复排列组成的“天书”:
0
堂内众人都愣住了,不解其意,连徐阶也微微蹙眉。
小满看着纸上那简单的二进制代码,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无人能懂的情绪,有追忆,有释然,更有一种深沉的寄托。他轻轻抚过那些符号,仿佛在触摸另一个世界的脉搏。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今夜最灿烂、也最纯粹的一个笑容,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属于少年人的顽皮与赤诚。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不再用文言,不再用隐喻,而是用一种清晰、缓慢、仿佛在吟诵某种神圣咒文般的语调,对着满堂宾客,对着窗外的大明夜空,一字一顿地,大声念道:
“壹壹零零壹壹零()——!”
“壹壹零壹壹壹壹()——!”
“壹壹壹零壹壹零()——!”
“壹壹零零壹零壹()——!”
“空格(0)!”
“壹零零壹壹零零壹()——!”
“壹零零壹零零壹()——!”
“壹零零壹壹壹零()——!”
“壹零零零零壹壹壹()——!”
古怪的音节,配合着他脸上那奇异而明亮的神情,让整个格致堂陷入了一种茫然的寂静。无人听懂他在念什么,但那语调中的真挚与热烈,却如同无形的波浪,冲击着每个人的心扉。
念罢,小满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轻轻倒扣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他环视全场,目光最后深深掠过徐阶、寿安,以及所有熟悉的面孔,朗声道:
“诸位!此乃小满故乡,一种最为朴素、却也最为根本之文字。方才所念,其意为——”
他顿了顿,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言,清晰而坚定地,说出了那句跨越了时空、凝结了所有情感与抉择的“祝酒词”:
“敬——大——明——!”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只是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堂内,先是一片死寂。
随即,不知是谁带头,猛地站了起来,眼眶通红,举杯嘶声应和:“敬大明——!!”
“敬大明——!!”
“敬大明——!!!”
吼声如雷,震动屋瓦,冲散了离愁,点燃了热血,更将那句用异世“二进制”承载、以此世言语诠释的祝福与誓言,牢牢地镌刻在了这个夜晚,镌刻在了每一个参与这场伟大变革的人们心中。
小满直起身,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景象,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吼声,眼中似有晶莹闪烁,最终化为一片平静而满足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能教的,已经教了;能留下的,已经留下了。而那颗名为“未来”的种子,已然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深深地扎下了根,并开始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充满生命力的萌芽。
这场告别宴,没有泪水,只有用最特殊的语言献上的、最真挚的祝福。
敬大明。
也敬,所有为之奋斗的、不屈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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