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心中的疑问并未因那温热的毛巾而彻底消散,反而如同藤蔓,在寂静中悄然生长。她决定不再被动猜测,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随意的时机,进行试探。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林枫正削着一个苹果,手法依旧笨拙,果皮断断续续。苏婉儿靠在床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
“林枫,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林枫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他惯有的、软软的关切:“做梦了?是不是吓到了?医生说你精神消耗太大,做噩梦也正常。”
“不完全是噩梦。”苏婉儿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梦里很黑,很冷,好像有很多不好的东西缠着我。但是后来……有一道光照了进来,很温暖,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赶走了。”
她语速缓慢,仔细观察着林枫的反应。
林枫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抬起头,脸上适时的露出心疼和一点点后怕:“肯定是你平时太累了,心神消耗大。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别想那些了。”他避开了“光”的具体描述,将重点引向“休息”和“醒来”。
苏婉儿没有被他带偏,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目光带着一丝探究:“那道光……感觉很奇怪,好像……有点熟悉。”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意味,“林枫,你说,会不会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有什么……‘神秘人’在帮我?”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将外界的猜测与自己的感觉联系起来,并抛到了林枫面前。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林枫拿着水果刀和苹果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脸上瞬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困惑,以及一丝被这种“玄乎”话题吓到的紧张。
“老、老婆,你怎么也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他声音微微提高,带着点不认同,“什么神秘人……那都是别人瞎猜的!肯定是大会的医生医术高明,把你治好的!还有……还有可能就是你自己意志力强,挺过来了!”
他放下刀和苹果,凑近一些,握住苏婉儿的手,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她:“老婆,你别胡思乱想。你就是太累了,又刚受了惊吓。我们现在好好的,你醒过来了,这就比什么都强!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他的反应,完全符合一个坚信科学、并且担心妻子胡思乱想影响恢复的普通丈夫形象。他成功地将“神秘人”归为“乱七八糟的猜测”,将功劳推给医生和苏婉儿自身的意志,并用“我们好好的”这种情感诉求来转移话题。
苏婉儿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担忧和一点点因为她的“胡思乱想”而产生的焦急,心中的疑虑再次被动摇。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更符合常理。难道真的是自己伤后精神未复,想多了?
“也许……是吧。”她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的搪塞并非冰冷的否认,而是包裹在浓浓关心和“现实”逻辑下的温柔迷雾,让她难以继续深究。
见苏婉儿似乎被说服了,林枫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拿起那个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到她嘴边:“来,老婆,吃苹果,补充维生素!别想那些了,快点好起来最重要!”
苏婉儿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暖、眼神清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男人,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咬下了那块苹果。
甜涩的汁液在口中蔓延。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甜蜜于他的陪伴与关切,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涩意与迷茫。
林枫看着她顺从地吃下苹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他知道,婉儿已经开始怀疑了。他的搪塞只能暂时安抚,并非长久之计。
但他别无选择。
他低下头,继续笨拙地削着下一个苹果,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只是那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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