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放亮,宫门虽经大战,却已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空气中依稀残留的血腥气与部分建筑的损毁,昭示着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田栩罂于徵宫偏殿单独召见了寒鸦柒。晨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寒鸦柒依旧冷峻的脸上,只是那冷峻之下,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阴鸷,多了几分沉寂。
“此战已毕,无锋元气大伤,但根须未除,终是祸患。”田栩罂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我予你三月时间。三月后,我将亲率宫门精锐,直捣无锋总部,彻底铲除点竹。”
寒鸦柒瞳孔微缩,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明确的时间表,心中仍是一震。他抬眼看向田栩罂:“蛊主已有把握?”
“此战之后,无锋内部必生动荡,人心惶惶,正是时机。”田栩罂指尖把玩着一只不过拇指大小、通体剔透如白玉的小瓶,瓶中有几点几不可见的微尘在缓缓浮动,“而你,是其中关键。”
他将小瓶推向寒鸦柒。“此乃‘千里踪影蛊’,母蛊在我手中。你携此瓶返回无锋,设法进入其总部核心区域,届时只需拔开瓶塞,将其内子蛊放出即可。子蛊无形无质,会自行依附于建筑或特定物品之上,我自有办法循迹而至。”
寒鸦柒接过玉瓶,触手温凉。他明白,这既是任务,也是田栩罂对他最后的考验与掌控。
就在这时,偏殿侧门被推开,宫远徵端着一个小巧的玉盒走了进来。他看也没看寒鸦柒,径直走到田栩罂身边,将玉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暗红、散发着苦涩异香的药丸。
“喏,”宫远徵这才瞥了寒鸦柒一眼,语气带着他特有的冷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要的东西。服下后三个时辰内,脉象会呈现脏腑重创、内力溃散之象,伴有咯血、面色灰败等症状,持续十二个时辰。足以让你骗过点竹那老狐狸。记住,十二个时辰后药力自解,多服无用。” 他特意强调了时效,显然并不完全信任寒鸦柒。
寒鸦柒看着那枚药丸,又看向宫远徵,最后目光落在田栩罂身上。他知道,这枚药丸是掩护他返回无锋的必要道具。若非“身负重伤、侥幸逃脱”,他如何解释在宫门布下天罗地网、四方之魍尽数覆灭的情况下,唯独他一人能活着回去?
他沉默地拿起那枚暗红色药丸,入手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诡异药力。没有犹豫,他仰头便将药丸吞服下去。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灼热中带着撕裂感的药力迅速散入四肢百骸,他闷哼一声,脸色几乎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气息也随之变得紊乱微弱,甚至喉头一甜,强行将一口涌上的腥甜咽了回去,但嘴角依旧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
宫远徵冷眼旁观,确认药效发作,才微微挑眉,不再说话。
田栩罂将寒鸦柒的变化看在眼里,淡淡道:“去吧。与紫衣先回万花楼,依计行事。点竹生性多疑,能否取信于她,看你自己的本事。”
寒鸦柒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与虚弱感,将那只装有追踪蛊的玉瓶仔细收入怀中贴身藏好。他对着田栩罂躬身一礼,动作因“伤势”而显得有些迟滞,然后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退出了偏殿。
殿外,紫衣(司徒红)已静候一旁。见到寒鸦柒这副“重伤”模样,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未多言,只是上前一步,看似搀扶,实则是依照剧本,与他一同扮演“劫后余生、狼狈潜回”的戏码。两人如同两道受了重创的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宫门,返回旧尘山谷那处烟花迷障之下的据点——万花楼,他们将以此地为跳板,寻找返回无锋总部复命的时机。
寒鸦柒靠在万花楼密室的软榻上,感受着体内那足以乱真的重伤假象,再次取出那只白玉小瓶。瓶中微尘浮动,与此刻他体内的“伤势”一样,都是通往最终终结的钥匙。
下一次与田栩罂相见,便是在那龙潭虎穴、危机四伏的无锋心脏地带了。而他,将带着这身“重伤”与怀中的蛊虫,作为埋藏在敌人心脏最深的那颗钉子,只待时机一到,便里应外合,彻底引爆这积聚多年的恩怨。
风暴,将在三个月后,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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