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515剥离情感时,我曾以为那就是永恒。
穿越一个个世界,完成一个个任务。盛少罂也好,田栩罂也罢,都不过是代号。我像个精准的工具,计算得失,谋划布局,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连对宋焕呈那点残存的情愫,也被系统无情抹去,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云之羽》世界,核心目标:终结宫远徵的孤独。
起初,这只是一个新的任务项。我冷静地规划着每一步:以宫淋角之子的身份回归,在恰当的时机展现价值,获取信任,然后——终结目标的孤独。多么清晰明了。
第一次在密道见到他,那个才六岁的孩子。眼神像受惊的小兽,警惕,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渴望。递出玉蚕蛊时,我遵循的是系统分析出的建立初步情感联结方案。他怯生生唤那声,在我听来,不过是任务进度条的细微前进。
我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因我的庇护而眼中逐渐有了光。我替他挡去风雨,严惩妄议者,教导他强弱之道。这一切,起初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我是来完成任务的,他是我的任务目标。仅此而已。
是从何时开始,这份变了质?
或许是他不顾一切打碎那碗毒粥,而我反射性挡在他身前时,背后剧痛中看到他惊恐欲绝的眼神;或许是他夜夜抱着枕头站在我房外,只求一席安眠之地的执着;或许是他因为我身上沾染的陌生胭脂味而醋意大发的幼稚,却又那么真实。
他开始不再满足于兄弟之情。他的眼神越来越烫人,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我本该阻止,本该疏离,以维持任务者的清醒。可我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推开他。
系统515曾提示,情感模块出现波动。我置之不理。
汤池那次,是转折点。水汽氤氲,他莽撞地闯入,眼神炽热得像要燃烧。我本该让他离开,却鬼使神差地让他靠近。当他从背后拥抱我,亲吻我的背脊,一声声笨拙又滚烫地告白时,我那颗被系统判定为情感剥离的心,竟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问他,是否想好了。与其说是给他选择,不如说是在叩问自己。
他的吻落下时,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而我,没有推开。那一刻,什么任务,什么系统,仿佛都模糊了。我只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叫宫远徵的青年,用他近乎偏执的炽热,在我冰封的世界里,硬生生凿开了一道裂缝。
后来的一切,如同脱缰的野马,偏离了我所有的初始规划。
苗疆归宗,父亲担忧的质问在耳边,我却第一次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发自内心地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我说我心安处,便是归途,不仅是说给父亲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执刃殿上,面对长老们的反对,我据理力争。那一刻,维护的不仅仅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是我在这世界里,第一次主动选择的。
而怀孕,则是计划外最大的变数。
当远徵颤抖着说出二字时,我罕见地怔住了。体内孕育着另一个生命,是我和他的血脉延续。这奇妙的连接,彻底将我与这个世界捆绑在一起。不再是过客,不再是任务者,我在这里有了根,有了无法割舍的纽带。
生产时的剧痛,几乎让我意识剥离。而在那极限的痛苦中,系统515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任务完成,即将脱离。
那一瞬间,没有不舍,没有彷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一丝隐秘的喜悦。它走了,而我,可以留下了。
看着远徵抱着孩子,泪流满面又欣喜若狂的模样,看着那小小襁褓里与我们血脉相连的生命,我知道,我的归处,就在这里。
十年光阴,如水般流过。
看着孩子们嬉闹,看着远徵依旧如少年时般黏着我,眼神晶亮地分享他的新发现,看着宫门上下从曾经的肃杀变得充满烟火气息。
我依旧不太擅长表达过于外露的情感,但我会在他深夜钻研药方时,默默递上一杯安神茶;会在孩子们吵闹时,纵容他在我身边寻求片刻安宁;会在他不安地确认我是否后悔时,轻轻回握他的手。
系统赋予我任务,而他,赋予我人生。
宫远徵,我的远徵。他终结了我的漂泊,让我这缕孤魂,终于找到了尘世间的归处。不再是任务目标,他是我的爱人,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在这漫长余生中,心甘情愿的沉溺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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