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一步
石头整个人僵住了。
那一步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巨石陷入湿泥的“噗”声。但就是这声音，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胆俱裂。地面似乎都随之微微一颤。
它来了。
那东西迈开步伐，不再是之前缓慢的拖曳，而是一种沉稳的、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行走。庞大的阴影从林间空地的边缘脱离，轮廓在稍亮的光线下变得清晰了一些。
石头终于看清了它大致的模样。
那确实是一个类人的形体，但异常高大，接近一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无光的青黑色，仿佛由粗糙的、未经打磨的岩石拼接而成。躯干粗壮，四肢尤其长大，比例有些怪异。
它的“头颅”部位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隆起，而那两点蒙尘琉璃般的幽光，就嵌在那隆起的中央，冰冷地聚焦在石头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双足和手掌，并非血肉，而是某种更接近实质的、粗粝的石质结构，每一步踏下，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浅坑，之前那“沙沙”声，正是石足刮擦林地腐殖层的声音。
它不是野兽。石头本能地意识到。野兽不会有那种审视的、近乎理智的目光，也不会有这种……仿佛与山林、与岩石同源的气息。
怀里的铁盒子嗡鸣声变得急促，像一只被惊扰的蜂。左臂石化部分的麻痒感也越发明显，不再是微弱的电流，而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石粒在皮肤下轻轻滚动、碰撞。
那石怪（石头在心里暂时这么称呼它）在距离他约十步远的地方再次停下。这个距离，石头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如同深冬山岩般的寒气。
它微微歪了歪那颗石头脑袋，两点幽光再次扫过石头灰白色的左臂，然后，它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也是一只由粗糙岩石构成的手掌，指节粗大，轮廓分明。它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将手掌缓缓摊开，朝向石头。
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石怪那青黑色的石质掌心，竟然开始微微发光，浮现出一些极其复杂、扭曲的暗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晦涩的波动。
就在这纹路出现的瞬间！
“嗡——！”
石头怀里的铁盒子猛地爆发出一次强烈的震动，震得他胸口发麻。而他左臂的石化部分，那麻痒感骤然变成了清晰的刺痛，仿佛内部的石质在与某种力量共鸣、呼应！灰色的皮肤表面，甚至也浮现出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相似纹路，一闪而逝。
石头闷哼一声，右手的短刃差点脱手。他死死盯着石怪掌心的纹路，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毫无知觉的左臂。
联系！这东西和他身上的石化，以及这铁盒子，绝对有联系！
石怪喉咙里再次发出那种“咕噜咕噜”的石块摩擦声，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它保持着摊开手掌的姿势，幽暗的目光紧紧锁定石头，或者说，锁定着他怀里的铁盒子和石化的左臂。
它在索要？还是在……确认？
跑？这个念头再次浮现，但立刻被石头压了下去。在这东西面前逃跑，恐怕死得更快。而且，这或许是唯一能弄明白身上这鬼石化是怎么回事的机会。
绝望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荒谬的希望在他心里疯狂交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用干涩得发疼的嗓音，尝试着开口：
“你……你想要这个？”
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怀里的位置，那里藏着躁动不安的铁盒子。
石怪没有回应，掌心的暗金纹路依旧在流转，幽光闪烁不定。
就在石头以为它无法理解，或者不屑于回应时，石怪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它那摊开的石掌，缓缓合拢，只留下一根粗大的石指，然后，那根石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意味，指向了石头——
指向了他那已经完全石化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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