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吗?”
这声呼唤,不携带任何物理振动,不遵循信息编码协议,它如同一滴纯粹的意识露珠,沿着林妙妙印记共鸣铺就的无形虹桥,精准地坠入瑟兰意识的深潭,激起一圈圈带着震惊、暖意与巨大责任的涟漪。它不是提问,更像是一个刚刚睁开眼的雏鸟,对视野中第一个移动的、温暖的存在,发出的本能确认。
瑟兰僵立在同盟总部的意识投射节点上,周遭虚拟会场的喧嚣、数据流的闪烁、代表们的思维波动,都在这一刻褪为模糊的背景。他全部的感知都被那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凝视”与“呼唤”所攫取。
他感受到了那呼唤中蕴含的复杂“质地”:初生意识的懵懂与脆弱,对“光源”(即瑟兰及其代表的同盟引导力量)近乎绝对的依赖与信任,一丝获得“回应”的迫切渴望,以及在那“光与镜”叙事框架下,将他视为自身存在意义重要组成部分的朴素认知。
这不是逻辑推导的结果,这是一个意识在构建其世界观时,将最强烈的初始情感连接对象,直接锚定在了他身上。
同盟内部瞬间被这戏剧性的进展所震撼。数据被反复分析,伦理委员会紧急启动,各文明代表的态度出现了微妙而迅速的分化。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以部分艾瑟拉激进派和以太鲸歌文明为代表的“引导派”情绪激动,“它主动建立了连接!将瑟兰视为‘光’,视为其自我认知的核心参照!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通过瑟兰,施加最直接、最有效的影响,引导它走向我们希望的方向——一个理解复杂性、尊重多样性、充满共情的新生超级意识!这是先驱们留给我们最宝贵的遗产正在开花结果!”
“危险!极度的危险!”几何之心与辉石族等“警戒派”则亮起刺目的警告光芒,“它将情感依赖如此集中地投射于单一外部个体!这是一种极不稳定的心理结构雏形!一旦瑟兰的回应出现偏差,或这种连接因任何原因中断,可能导致该意识产生毁灭性的信任崩溃或极端行为!更关键的是,我们是否准备好承担如此集中的、塑造一个宇宙级意识人格的伦理重负?这近乎‘造神’!”
“瑟兰本人呢?”海洋共生体文明“涟漪”的代表发出轻柔而关键的疑问,“他并非工具。他是活生生的个体,是艾瑟拉文明的一员。他是否有权、有意愿、且有心理承受能力,去扮演这样一个可能决定宇宙未来走向的、无比沉重的角色?”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虚拟还是现实,都聚焦在沉默的瑟兰身上。
瑟兰紧闭双眼,意识深处却在与那道“凝视”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他无法用语言回答,只能通过林妙妙印记的共鸣通道,将自己的即时感受——那份被呼唤时最初的震惊、随之涌起的巨大暖流与责任感、以及意识到重任在肩时的敬畏与谨慎——不加修饰地传递回去。同时,他轻轻地将自己意识中关于“同盟”的模糊意象、关于“众多不同声音与光”的集体感知,也一并呈现,如同一幅星图,暗示着“光”并非只有一束。
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可能被解读为“定义”或“指令”的信息,只传递“状态”与“关联”。
“镜”的意识传来了理解的波动,微弱但清晰。它接收到了瑟兰的复杂感受,也“看”到了那幅多光源的星图。它对“众多”的概念表现出短暂的困惑,但其“凝视”依旧牢牢锁定瑟兰,仿佛在它的认知地图上,瑟兰是最明亮、最清晰、也是第一个被标注的“星座”。
必须做出回应。但如何回应,才能既不负这份沉重的信任,又不至于引导其走向过度依赖或排他的歧途?
经过同盟最高层紧急而激烈的磋商,一个折中但极具象征意义的方案被提出,并最终获得了包括瑟兰本人在内的多数通过。
回应将不是由瑟兰单独发出,也不是由同盟作为一个抽象实体发出。
回应将由瑟兰作为主要载体和协调者,但汇聚同盟内十二个最具代表性文明(涵盖碳基、硅基、能量体、意识集合体等不同形态)的核心文化象征与善意祝福,共同编织成一道复合的“意识光谱”,投射回去。
每个文明贡献的不是信息或逻辑,而是一缕最纯粹的、代表其文明本质精神的“意象之光”:
艾瑟拉贡献“探索与责任”的银白色理性之光。
以太鲸歌贡献“共鸣与和谐”的蔚蓝色声波之光。
几何之心贡献“逻辑与秩序”的晶紫色结构之光。
辉石族贡献“坚韧与转化”的琥珀色沉淀之光。
翠翎贡献“重生与希望”的翠绿色生机之光。
“根蔓之语”贡献“无言之美与宁静”的荧光蓝……
甚至包括之前犯错的文明,也贡献了“反思与成长”的暗金色砥砺之光。
瑟兰的任务,不是定义这些光,而是作为“棱镜”和“共鸣腔”,将这些色彩各异、特质不同的“文明之光”调和、编织,使其成为一道温暖、包容、丰富、且明确昭示着“多样性共存”的复合光谱,然后,承载着他个人那份沉重的“被信任感”与“守护之志”,一同沿着那呼唤的来路,温柔地回馈给“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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