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穿过林叶缝隙,斑驳地洒落在林间空地上,也将那道自阴影中悠然步出的身影照得分明。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沾着不知名污渍的破旧道袍,袍角甚至还有几处不显眼的破洞;依旧是那根竹竿挑着的、有些歪斜的褪色帆布旗,上书“算无遗策”四个大字,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依旧是那张看似饱经风霜、却又总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神情的脸——不是胡不言,又是何人?
他走得不急不缓,甚至有些闲庭信步的意味,仿佛眼前并非生死搏杀的战场,而是他饭后遛弯的寻常巷陌。那双总带着三分醉意、七分狡黠的眼睛,先扫过瘫坐树下、狼狈不堪的黄惊,又溜溜地转向场中那三名杀气腾腾的新魔教十卫,最后,目光定格在了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的曹真通身上。
黄惊怔住了。剧烈的疼痛、翻腾的气血、濒临绝境的沉重,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心中第一个涌起的念头竟是荒谬与不真实——这神出鬼没、行事莫测的老道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近乎狂喜的暖流,猛地冲散了盘踞心头的冰冷绝望!必死之局,峰回路转!那种从地狱边缘被硬生生拉回人间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呛咳出声。随即,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胡不言曾在婺州为他卜算的那一卦——“风火大有”,主诸事大吉。当时觉得卦象难测,如同雾里看花,此刻想来……这老道,莫非真有些鬼神莫测之能?至少,这“售后”服务,倒是来得及时无比!自己遭难,他便如神兵天降。
胡不言完全没在意黄惊那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依旧是那副疯疯癫癫、没个正形的模样。目光在场中逡巡一圈,最终牢牢锁定了面色阴晴不定的曹真通。
“嘿嘿……”他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古怪的笑声,嘴角咧开,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齿,眼神却锐利得像针,直刺曹真通。“小东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拉长了的戏谑腔调,“可让道爷我好找啊。”
曹真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那双向来阴鸷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浓烈的忌惮,甚至是一丝……惊惧?
胡不言踱前两步,帆布旗的杆子轻轻点着地面,继续说道:“婺州那晚,你带着几个不成器的玩意,摸到道爷我落脚的小院……啧啧,那手‘五阴透骨爪’的毒劲,隔着老远就闻着味儿了。趁道爷我一时不察,被你那爪子挠了一下,好家伙,那毒辣的劲儿,顺着经脉就往心脉里钻啊……”他咂咂嘴,仿佛在回味某种极难喝的劣酒,“害得道爷我吐血三升,五脏如焚,差点就去三清祖师那儿报道了。这笔账,道爷我可一直用小本本记着呢,一笔一划,清清楚楚,今日你要享福了。”
他这话说得慢条斯理,甚至有些絮叨,但听在黄惊耳中,却瞬间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原来如此!婺州小院那场袭击,新魔教为了抢夺胡不言手中那份标记越王八剑下落的残图,动手的人里,竟然就有这玄豹卫曹真通!而且,胡不言和沈漫飞所中的那种诡异剧毒,源头正是曹真通的“五阴透骨爪”!当时若非自己身具百毒不侵之体,以血为引替二人解毒,胡不言与沈漫飞恐怕早已毒发身亡,绝无生机!
曹真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青白交加,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胡不言的话,将他瞬间拉回了婺州那个血腥的夜晚。当时他们精心策划,人数占优,又是偷袭,本以为十拿九稳。岂料这看似潦倒落魄的老道士,一身武功简直深不见底,举手投足间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估。那一战,他们损失惨重,自己若非见机得快,拼着硬受一掌借力飞退,恐怕真要把命留在那儿。胡不言那料敌于先的身法、沛然莫御的掌力、以及中毒后反而更显狰狞狂暴的反扑,都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此刻仇人相见,对方不仅安然无恙,气息似乎更显圆融莫测,他怎能不惧?
韩黑崇敏锐地察觉到了曹真通的异常。他侧过头,以眼神无声地询问。然而,曹真通那剧烈变幻、难以掩饰的惊惧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眼前这个邋遢道士,绝非易与之辈,甚至可能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存在!
胡不言似乎很满意曹真通的反应,又“嘿嘿”笑了两声,这才像刚发现黄惊似的,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那目光里没有关切,没有安慰,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恨铁不成钢”。
“我说你小子,”胡不言拿旗杆虚点了点黄惊,语气满是嫌弃,“怎么混得这么惨?这才几天不见,就被三条野狗追着咬成这德行?亏得道爷我还以为你得了点机缘,能有点长进呢!结果还得劳动道爷我大半夜不睡觉,跑这荒山野岭来给你擦屁股!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摇头晃脑,痛心疾首,仿佛黄惊给他丢了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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