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立刻起身,给张婶拉了把竹编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磨出轻微的声响:“张婶快坐,我给您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外面雨凉。”
张婶摆摆手,把生姜放在收银台的木托盘上,姜块饱满结实,带着泥土的清香:“不了不了,菜摊还没收拾完,塑料布得盖好,不然明天菜就蔫了。小古,做甏肉记得多放姜,切片铺在甏底,炖的时候火别大,像喂小孩似的小火熬,肉才会烂而不柴。”说完又叮嘱了几句“别放太多盐”“最后半小时再放配菜”,才拿起墙角的油纸伞,撑着走进雨幕里,蓝布褂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红灯笼的光晕外。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食堂里的暖光透过糊着棉纸的窗户洒出去,和老街的灯笼连在一起,像一串挂在夜色里的温暖珍珠。林悦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贴着杯壁,看着窗外的雨丝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突然说:“房东老板,周末我能不能提前来帮忙啊?我想看着甏肉从生肉变成美食,第一时间尝一口热乎的。”
古月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掌心带着常年握锅铲的温度,粗糙却温暖:“好啊,不过不准偷吃,尤其是炖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肉香最浓,你可别忍不住伸手。”
众人的笑声混着雨声,飘出小巷食堂的门,在百年老街的暮色里久久不散,连雨丝都像是被这笑声染暖了。
周四晚上十点,最后一桌客人——两个加班的程序员走后,古月把前厅的灯关掉,只留了后厨一盏暖黄的小灯,灯泡是爱迪生复古款,光线柔和不刺眼。苏沐橙帮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米白针织马甲的领口沾了点洗洁精的泡沫,像朵小小的白云。她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古月在二楼储物架前翻找东西,声音轻轻的:“在找什么呢?我帮你一起找。”
“爷爷的旧食谱。”古月从二楼的储物柜里翻出一个线装本,封面是深褐色的牛皮纸,纸页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卷着毛边,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家常菜谱”四个字,字迹有些模糊,却透着苍劲。他坐在餐桌旁,借着暖光翻开,苏沐橙凑过去,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到“甏肉”两个字旁边,用川蜀方言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歪歪扭扭:“肉选五花,燎毛至皮焦,砂甏底铺姜葱,小火炖三炷香,加八角增香,给小古留最肥的一块。”
“爷爷当年在山东当炊事兵,后来退伍回了川蜀,”古月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指腹划过“小古”两个字,眼神里满是怀念,“我小时候是孤儿,被爷爷捡回去的,那时候正赶上自然大灾害,没东西吃,他就用部队发的肉票省出一块五花肉,给我炖甏肉。那时候没有砂甏,就用搪瓷缸子在煤炉上炖,我趴在灶台旁等,闻着香味就流口水,爷爷总说他不爱吃肥的,把带皮的部分都夹给我。”
苏沐橙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去,温暖又安稳:“以后我陪你一起炖,用最好的砂甏,炖最香的肉,你想吃多少肥的都有,不用再等别人让。”
古月转头看向她,笑了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淡淡的茶香:“好。”
周五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港城的雾气还没散,古月就给杨思哲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码头的轰鸣声,还有起重机的金属碰撞声,杨思哲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穿透力极强:“古月?怎么了?我刚到码头,正查冷链集装箱。”
“帮我从码头冷链调一批山东来的五花肉,”古月翻着食谱,指尖在“五花肉”三个字上敲了敲,“要带皮的,肥瘦三层,最好是沂蒙山区的散养黑猪肉,那边山多,猪的运动量足,肉质更紧实,肌间脂肪含量也高。”他的地理博士属性瞬间上线,语速都快了些,“山东丘陵地带昼夜温差大,猪的肌肉纤维粗,炖的时候能更好地吸收汤汁,炖出来更有嚼劲,不会发柴。”
“没问题,”杨思哲爽快地答应,“我让冷链部的老周给你挑,他是山东人,懂这个,要多少斤?下午就给你送过去。对了,周末的聚餐我和苏瑶一定到,她昨天还跟我说,做梦都梦见你做的菜了,催着我别迟到。”
挂了电话,苏沐橙拿着手机从卧室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刚睡醒的嗓音还有点软糯:“陶瓷店说砂甏的金缮做好了,用的是赤金,纹路特别好看,我下午去取。”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砂甏的照片,裂纹处的金线像条小金龙,“顺便给你买了新的医用纱布,比普通纱布更细密,炖肉的时候盖在甏口,香味跑不出去。”
古月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辛苦你了,沐橙。”
“跟我还客气什么。”苏沐橙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唇瓣带着刚睡醒的温度,“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简单点的,番茄炒蛋怎么样?配米饭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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