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平的靴底第一次触碰到归墟之岸那冰冷、细腻、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重量的“沙砾”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穿透了他的灵魂。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触感,而是一种直抵存在本源的回响。
脚下的每一粒“沙”,仿佛都不是真正的沙粒,而是无数星辰寂灭后残留的、被研磨到极致的尘埃,是文明坍缩后的骨灰,是时间尽头凝固的叹息。
它们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却沉重得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的历史与终结。
空气——如果这虚无之地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凝滞得如同亿万年未曾流动的深水。
没有风,没有气味,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空”与“实”的界限。
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寂笼罩着一切,这静寂并非无声,而是仿佛有无数细碎到超越听觉极限的、来自万物终结时的哀嚎被强行压抑、糅合后形成的、永恒的背景嗡鸣,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让人头皮发麻。
光线——或者说,替代光线的存在——是一种弥漫的、缺乏来源的、病态的灰蒙蒙的“微明”。
它无法真正照亮什么,反而让一切事物的轮廓都显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布满污垢的厚毛玻璃观看。
远处的景物沉浸在这片死寂的灰霾中,若隐若现,充满了不真实的诡谲感。
太平艰难地呼吸着——尽管他很快意识到,这里的“呼吸”只是一种维持生命体征的本能动作,实际上并无任何气体交换——他感到自身的能量,甚至思维,都在被这片天地缓慢地、无可抗拒地“稀释”和“同化”。
混沌初火在体内自发地加速运转,星辰钥匙在掌心散发出更加温暖坚定的光芒,才勉强抵御住这种无处不在的消融与侵蚀。
他回头望去,来路已不可见。
“初诞星槎”如同一个被巨兽啃噬过的残破贝壳,静静地半埋在灰烬般的“沙滩”上,表面覆盖着一层迅速凝结的、类似霜冻的灰色物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没有退路了。
太平转回身,目光投向那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海滩”,以及极远处那座巍峨、残破、如同蛰伏巨兽骨骸般的黑色宫殿轮廓。
星辰钥匙传来的微弱而坚定的牵引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丝线,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落下,都异常艰难。并非沙地松软,相反,它有一种诡异的坚实,但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来抬起,仿佛脚下不是尘埃,而是无数凝固的时空和沉重的记忆。
脚下的“沙砾”在受压时,偶尔会极其短暂地闪烁一下难以形容的色彩碎片——或许是某颗恒星最后爆发的余晖,或许是某个文明最后一声祈祷的残响,旋即又迅速湮灭于永恒的灰暗之中。
他开始向前跋涉。
四周是难以想象的空旷与死寂。只有他孤独的脚步声——或者说,是靴子挤压那些特殊“沙砾”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声音的“沙沙”声,是这片绝对寂静里唯一能证明他还在移动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沿途的景象。
巨大的、早已失去所有能量波动的星辰核心,如同黑色的、布满孔洞的巨石,半埋在灰烬中,表面残留着被恐怖力量撕裂的痕迹。
某些无法辨认其生物分类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骨骸,以扭曲痛苦的姿态凝固着,有些骨骼呈现出晶化或金属化的诡异特征,仿佛在消亡前经历了难以理解的变异。
战舰的残骸更是五花八门,从风格古朴、覆盖着未知符文的水晶舰体,到科技感十足、却被某种力量揉搓成抽象金属雕塑的合金战舰,甚至还有一些仿佛由纯粹能量或精神体构成的、如今只剩下模糊轮廓的载具遗迹……它们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玩具,散落在这片无垠的坟场之上。
还有一些奇异的造物碎片,完全超出了太平的理解范畴:不断变换形状却永远无法完成的几何体、内部仿佛囚禁着永恒旋转星云的透明立方体、不断发出无人能懂的低语声的破损石碑……
这一切,都死寂无声。没有任何能量残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纯粹的、彻底的“终结”本身。
“这里……就是一切的终点吗?”太平的心中,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巨大的渺小感和虚无感。
与这囊括了无数纪元、无数文明的终极坟场相比,个人的存在、恩怨、甚至他所背负的使命,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最终不过与此同尘……”一个充满诱惑的、消极的念头如同沼泽中的气泡,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周围的寂静仿佛在低语,劝说他放弃,融入这永恒的安眠。
但就在这时——
嗡……
掌心的星辰钥匙,再次散发出一阵温暖而坚定的波动,如同母亲温柔却有力的手,轻轻拂过他的心神,驱散了那些冰冷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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