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模糊的、晃动的、褪色般的影像开始浮现。
他们看到了一颗蔚蓝星球的海洋,波涛汹涌,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生物脊背划开水面;影像闪烁,变成了焦灼的大地,穿着简陋兽皮的人形生物在雷火旁舞蹈,仰望星空;又变成了钢铁森林,飞行器如蜂群般穿梭,巨大的屏幕闪耀着无穷的信息;接着是星空战争,战舰在光束中化为烟花,英雄与懦夫的面孔一闪而逝;然后是文明的暮歌,城市化为废墟,幸存者在辐射尘中挣扎;最后,是彻底的寂静,星球化为冰冷的岩石,漂流在无尽的虚空……
这些影像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最纯粹的视觉信息碎片。
它们并非连续的故事,而是一个个文明、一个个生命片段最后的、最强烈的“记忆回响”,被这片“海”捕捉、储存,此刻因为星帆号这个“异物”的经过,而被扰动、显化。
“是……消逝的文明。”铭文的声音带着学者看到终极真相时的震撼与悲哀,“它们的星球、它们的历史、它们最后的时刻……都化为了这里的‘记忆沉淀物’。我们正在穿越的,是宇宙的……墓志铭之海。”
影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如同快进的默片,在船舱的每一寸空间闪烁、流淌、重叠。
喜悦的诞生,痛苦的挣扎,辉煌的巅峰,寂灭的终结……无数生命的缩影,在这黑暗中无声上演。
一种浩瀚无垠的悲悯,以及自身渺小如尘埃的孤寂感,席卷了每个人。
“别看……”生息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握着胸前的源石,翠绿光晕竭力稳定,仿佛在与那无尽的记忆洪流对抗,“这些回响……有力量。它们会……呼唤你。让你觉得留下,成为它们的一部分,才是归宿。”
艾德用力晃了晃脑袋,将目光从一幅描绘某个文明最后一场盛大庆典的、色彩绚烂到诡异的画面上移开,低声咒骂:“妈的,比最烈的酒还上头。老子还想多活几年,看看这鬼宇宙到底是个什么结局呢。”
流影一言不发,他的湛蓝光影如同最精密的陀螺仪,稳定地维持着航向。
但仔细看,能发现他光影的边缘在微微波动,显示他正以极大的意志力,排除那些试图侵入他高速处理核心的、杂乱的信息流。
坚岩的暗金光形则如同礁石,任由记忆的潮水冲刷,岿然不动。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的锚定。他在默默计算着时间,评估着每个人的状态。
航程在继续。记忆的碎片洪流渐渐平息,仿佛星帆号穿过了某层浓厚的沉积带,进入了“海”的更深处。
黑暗再次变得纯粹,但那种粘滞感和“下坠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悬浮在某种介质中的感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点光。不是记忆的显影,而是一点稳定的、柔和的、带着明确存在感的乳白色光晕。光晕迅速扩大,化为一片朦胧的光域。而在光域的中心,渐渐显露出一个轮廓。
那是一艘飞船。一艘造型优雅、线条流畅、散发着淡淡银辉的流线型飞船。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船体完好无损,甚至能看到舷窗内透出的、温暖的人造光线。
飞船的样式,与星帆号、与他们见过的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都不同,带着一种古老的、超越了当前科技树的美感。
而在那艘飞船的旁边,漂浮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清晰无比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人形光影。
他(或者说它)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但细节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平静、祥和,甚至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正“注视”着星帆号。
“那是……什么?”艾德毛骨悚然,“又一个迷途者?可它看起来……很‘完整’。”
“不……”铭文的光形剧烈闪烁,典籍自动翻开,疯狂检索,“这能量特征……这存在形式……是‘记忆体’!高度凝聚的、保留了完整自我意识和形态的‘记忆回响’!通常只有精神力量极度强大,或者执念极深的存在,在融入回响之海时,才有可能形成这种保留一定自主性的‘记忆体’!它们……可以被视为这片海中的‘居民’。”
仿佛印证铭文的话,那个人形光影微微动了一下,一道平和、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新的旅者……欢迎。你们的气息很奇特,充满了……‘未完成’的故事。我是‘守墓人-第七纪’,这片宁静之域的守望者之一。】
它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如同陈述一个事实。
“守望者?”坚岩的意念沉稳地回应,带着警惕,“这片海域,需要守望吗?”
【守望沉眠,引导迷途,记录终末。】守墓人-第七纪的“目光”似乎扫过星帆号伤痕累累的船体,【你们伤痕累累,背负着沉重的过去,眼中却燃烧着望向未来的火焰。这与来到此地的绝大多数‘归客’不同。他们带来终结,你们……带来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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