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皇城司。
浓烈的夜色,将这座庞大帝国的心脏笼罩寂静之中。
唯有皇城司深处的公房里,一盏孤灯,将豆大的光晕投射在曹威的脸上。
他负手立在一张巨大的楠木桌案前。
桌案上,摊放着三份用特殊蜡封的密报。
这三份密报,来自他派往青石县的甲、乙、丙三组精锐。
曹威的视线在密报的字里行间缓缓移动,他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为凝重,最后,化为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撼。
甲组李成,扮作商贾,核查青石县财政。
结论:匪夷所思。其财非取于民,非掠于商,而是凭空创造。水泥、水力、工坊……环环相扣,形成一个自我造血的恐怖闭环。每一文钱的投入,都能带回十文、百文的收益。其‘建设券’以工程、实物为抵,信誉坚于官钞。工坊之利,经初步核算,月入数万贯,若全面投产,恐……可敌国税。钱、粮、物流,环环相扣,自成一体,外力难侵。建设券看似违制,实则是一种以“未来”为抵押的契约,其根基,是全县百姓对苏云近乎盲目的信任……”
【凭空创造……好一个凭空创造!这苏云,是财神转世不成?】
乙组王二,扮作流民,亲身体验民生。
他的报告更为直白:“……民心所向,甚于官府。青石县五万流民,食饱穿暖,居有其屋,劳有所得。流民得食、得衣、得屋,日得二十文,非虚言。问及苏云,无不感念,言必称‘苏大人’,有狂热之相,甘为驱使,死而无憾。此等凝聚力,非仁政二字可以概括,近乎……信仰。”
【信仰?一个县令,成了百姓的信仰?这比私练兵马还要可怕!】
丙组赵明,扮作士子,探查舆情官声。
报告中写道:“……苏云其人,驭下极严,待民极宽。政令公开,赏罚分明。县中士子,初有非议,然其子女入学堂,家人入工坊,多受其惠,今已噤声。坊间谣言四起,却被县衙雷霆手段与百姓自发维护瞬间击溃。民谣有云:‘苏青天,坐县衙,不爱金,不爱银,只要百姓笑哈哈’……”
曹威看着这些结论,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三份报告,从经济、民心、舆论三个层面,描绘出了一个让他这个老牌谍报头子都感到心惊肉跳的“青石王国”。
他能聚财,能强兵,更能……收拢人心!
这最后一点,才是最让曹威这个皇帝爪牙感到毛骨悚然的。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一名心腹校尉快步而入,神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刚刚拆封的急报。
“指挥使,六百里加急!青石县驿站发来!”
曹威心中一跳,一把抓过急报。
“青石县令苏云携郡主赵灵儿一行,于青云峰遇袭……二人坠崖,生死未卜!”
轰!
郡主!
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外甥女,是太后眼里的心头肉!
若是郡主在青石县出了事,别说苏云,就是他这个负责监察天下的皇城司指挥使,也要被扒掉一层皮!
更重要的是,苏云……
这个刚刚被他评估为“国之利器”的人物,这个被陛下寄予厚望的棋子,难道就这么死了?
不行!
此事必须立刻上禀!
曹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桌案上的三份密报,转身便对心腹下令:“备马!入宫!”
一炷香后,御书房。
皇帝赵祯正对着一堆雪片般飞来的奏折发愁。
北边,辽人遣使,言辞倨傲,名为贺寿,实为催要岁币。
西边,党项屡屡犯边,延州府再度告急,请发粮草军械。
黄河沿岸,数个州府上报河堤有溃决之险,请求拨付巨款修缮。
国库里那点可怜的家底,捉襟见肘,拆了东墙补不了西墙。
赵祯只觉得心力交瘁,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笼罩。
就在这时,内侍通报,皇城司指挥使曹威深夜求见。
赵祯眉头一挑,知道必有大事发生。
“宣。”
曹威快步走进御书房,将手中的密报高举过头。
“陛下,青石县急报!”
赵祯霍然起身,亲自走下御阶,一把夺过密报。
他先看的,是那份六百里加急。
当看到苏云与康平郡主被“破甲矢”伏杀,坠落悬崖,生死不明时,他英俊的面容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一股压抑不住的帝王怒火,自他体内升腾而起!
“好!好一个破甲矢!”
赵祯猛地将奏疏拍在御案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一旁的黄门官浑身一颤。
“朕的股肱之臣,朕的宗室郡主,在朕的疆土之内,竟被军国利器追杀!这帮蠹虫,国贼!他们是想掘了我大宋的根!”
曹威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赵祯怒不可遏,在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起了范仲淹那句“若大宋不变,不出十年,必有大祸”的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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