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只黑色的夜鸦,跨越山河,飞抵京都。
赵千秋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当他看完陈克用蝇头小楷写下的那封“密报”,饶是这位宦海沉浮数十载,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此刻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竖子!狂悖至此!”
赵千秋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青筋暴起。
“勾结蛮夷,割地卖国!还妄图……妄图染指江山社稷!”
他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眼中杀意沸腾。
之前王禛的信,他还将信将疑。
但陈克这封信,记录得太详细了!
时间,地点,人物,对话,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
尤其是龙晨那句“大乾的江山,该换个姓了”,简直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赵千秋的心窝子!
作为大乾王朝文官集团的领袖,他与萧镇国代表的军方势力斗了半辈子,争的是权,是利,是“文武谁为尊”的朝堂格局。
但他从未想过要颠覆这个王朝!
这是他的底线!
而龙晨,这个他眼中的“竖子”、“疯子”,竟然一上来就要掀桌子,要砸了这口养活了所有人的大锅!
这已经不是党争了。
这是谋逆!是叛国!
赵千秋眼中的杀意,渐渐被一种彻骨的冰冷所取代。
他意识到,龙晨的威胁,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心中毫无家国大义的疯子,一旦让他羽翼丰满,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摁死在北境!
“来人!”他对着门外低喝一声。
那名鬼魅般的黑衣护卫再次出现,跪倒在地。
“备笔墨!”
赵千秋亲自研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给王禛的。
信中,他安抚了王禛,让他稍安勿躁,继续“忍辱负重”,盯紧龙晨的一举一动,并暗示他,朝廷的雷霆手段,很快就会到来。
而第二封信,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没有署名,信的内容也极其简单,只有寥寥数语,记录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以及一支“运送着足够十万人吃上一个月的粮草”的补给队行军路线。
他将这封信,装进了一个特制的蜡丸之中。
“立刻将此物,送去北境。”赵千秋将蜡丸递给黑衣护卫,声音嘶哑而冰冷,“交给博日帖赤那。”
黑衣护卫接过蜡丸,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他跟了赵千秋二十年,深知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但通敌卖国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主上,这……”他忍不住开口。
“住口!”赵千秋厉声呵斥,“不该问的,别问!”
“是!”黑衣护卫不敢再多言,将蜡丸贴身藏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赵千秋又叫住了他。
“此事,你亲自去办。记住,一定要让博日帖赤那相信,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赵千秋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告诉他,龙晨小儿,乃我大乾心腹大患,我等皆欲除之而后快。此次,是京中贵人相助,为他创造的天赐良机。”
“让他务必堵上所有家当,毕其功于一役!”
“事成之后,我可保他和他麾下的残部,安然退回草原。”
“卑职明白!”
黑衣护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赵千秋缓缓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让他那颗因为愤怒和兴奋而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自己走出了一步险棋。
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富贵险中求!
只要能借蛮族之手,除掉龙晨这个心腹大患,顺便再让他背上一个“守备不力,致使粮草被劫”的弥天大罪。
到时候,他赵千秋再在朝堂之上,以“通敌”的罪名,将萧镇国那个老匹夫和整个镇国府一系,连根拔起!
从此以后,这大乾的朝堂,便是他文官集团的一言堂!
想到这里,赵千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天平,正在向他缓缓倾斜。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来自北境的“捷报”。
他却没有想过。
当一个棋手,开始按照对手为他设定好的路子去走时。
他离输,也就不远了。
……
北境,风雪再起。
一支数万人的蛮族残部,像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蜷缩在距离雁门关百里之外的一片荒原上。
曾经不可一世的蛮族统帅博日帖赤那,此刻正坐在主帐内,一张熊皮铺成的帅位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鹰愁涧的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他所有的粮草,也烧光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
二十万大军南下,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后勤被毁,缺衣断粮后,蛮军士兵跑的跑,病的病,死的死,却只剩下不到五万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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