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核空间的死寂,比之前的能量轰鸣更令人窒息。混沌之胎消失后留下的并非真空,而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活力与意义的虚无感,仿佛空间本身都因那恐怖存在的离去而萎缩、凋零。空气中不再有能量乱流的嘶鸣,只剩下冰冷的、带着细微晶尘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凌霜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意识在无边的黑暗深渊边缘载沉载浮。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寸经脉都如同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琉璃,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混沌能量侵蚀的刺痛感依旧残留,与银痕过度透支后的灼热麻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持续不断的、折磨人的背景音。然而,在这片痛苦的混沌之中,一点微弱的、清凉的锚点始终存在——那是掌心那枚齿轮银痕残存的最后一丝悸动,以及颈间生锈齿轮冰冷的触感,它们像风暴中最后的灯塔,顽强地指引着她意识的归途。
【……桥……】
一个模糊的意念碎片在她脑海深处闪过,随之而来的是那冰冷庞大的归墟意志触及她时的战栗,以及最后时刻她倾尽所有发出引导决意的画面。
她成功了吗?那个恐怖的存在,是被她引导离开了,还是……?
疑问被更强烈的生理痛苦淹没。她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听觉率先恢复了一些,捕捉到远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以及……一种非常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金属刮擦声?
是墨非!
记忆瞬间回笼——他扔出的花瓣,他决绝的吼声,他撕裂自身创伤为她创造的转机!他还活着!但那呻吟声听起来痛苦万分!
一股急切的力量莫名涌现,凌霜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巡天巨构地核实验室残破不堪的穹顶,原本复杂的仪器平台大多扭曲变形,覆盖着一层灰白的能量析出物,如同衰败的霉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和远处控制台上闪烁的故障红光提供着照明,让一切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循着呻吟声望去。
只见墨非倒在离她不远处,身体蜷缩成一团,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之前被能量冲击波撕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些物理上的伤痛。他的双手死死捂住脑袋,指甲深深抠进头皮,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脸上全是冷汗和生理性的泪水。
他在对抗着某种精神上的巨大痛苦。强行唤醒并利用那段最深刻的创伤记忆作为武器,其反噬远超想象。那枚栀子花瓣所承载的绝望、恐惧和对失去母亲的痛苦,在击中归墟意志的同时,也再一次、且更猛烈地在他自己的灵魂中爆发开来。
凌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从未见过这个总是玩世不恭、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露出如此脆弱痛苦的一面。一种混合着愧疚、感激和难以言喻的揪心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想过去,身体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无比。
就在这时,另一个脚步声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星官风从主控制台的阴影后走了出来。他的深蓝文官袍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能量反噬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翻滚着极度复杂的情绪——震惊、挫败、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更加炽烈的、近乎疯狂的探究欲。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只剩下焦黑疤痕的旧缺口,确认混沌之胎确实消失了,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痛苦挣扎的墨非,最后,定格在了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的凌霜身上。
他的眼神让凌霜感到一阵寒意,那不再是看一个实验体的眼神,而是像在审视一件超出理解范畴的、危险却又无比珍贵的奇物。
“你……做了什么?”星官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霜,手中的玉板再次亮起,开始扫描记录她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残留,“它不是被摧毁,也不是被封印……监测到的最后能量读数显示,它是……接受了某种引导?离开了?”
凌霜抿紧干裂的嘴唇,没有回答。她只是艰难地移动视线,看向墨非的方向。
星官风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墨非,眉头微皱,似乎觉得这种“低质量”的痛苦干扰了他的研究。他随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微型注射器,对着墨非的方向弹射过去。
一支镇静剂精准地打在墨非颈侧。墨非的颤抖渐渐平息,陷入了一种强制性的昏睡,但眉头依旧紧紧锁着,仿佛在睡梦中依然无法摆脱那些可怕的记忆。
凌霜心中一紧,但看到墨非暂时脱离痛苦,稍微松了口气。她重新看向星官风,灰蓝色的义眼中努力维持着冷静:“他……需要治疗。”
星官风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治疗?他的价值远不如他身上残留的那段‘记忆印记’来得有趣。倒是你……”
他蹲下身,几乎与凌霜平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掌心的银痕和颈间的齿轮:“……你能引导‘归墟’?用什么方法?你最后传递的信息是什么?你身上的这些‘配件’……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迫切,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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