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湿意,青石板路上的血渍被雨水冲刷成淡淡的暗红,顺着路缝汇入街边的排水沟。
姚青山踩着积水走过解放路,军靴碾过一片卷曲的日军军旗残片,布料早已被硝烟熏得发黑,上面的太阳图案模糊不清。
“旅长,各营的伤亡统计出来了。”参谋官的声音带着沙哑,手里的记录本边缘湿透,字迹被洇得有些模糊,攻城战阵亡三百一十六人,重伤五百二十七人,轻伤员还在统计……
姚青山停下脚步,望着街角临时搭建的伤兵棚。
帆布棚下,医疗队的女兵们正忙着给伤员包扎,绷带不够,就用撕成条的破军装代替。
一个断了腿的年轻士兵咬着木棍,额头上布满冷汗,却强忍着没哼一声,只是死死盯着棚外飘扬的红旗。
“让炊事班多熬点姜汤,”姚青山的声音沉了沉,告诉弟兄们,伤好了,咱们还能接着打。
他想起宝山保卫战时,自己也是这样躺在伤兵堆里,是吴邪带着铁拳团冲进来,才捡回一条命。
如今,他成了保护别人的人,这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上,比任何伤口都更让他清醒。
政府大楼,昔日师团部,雷战正蹲在松井石根自杀的办公桌前,指尖拂过桌面上的弹孔。
黑色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半截没抽完的烟,烟蒂上的牙印很深,显然是被狠狠咬过。
桌角的相框倒在一边,里面的照片已经被踩烂,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穿和服的女人和两个孩子。
“队长,找到这个”张锐递过来一个上锁的铁盒,盒身印着“天皇御赐”的字样。
雷战接过,用刺刀撬开锁扣,里面露出一叠电报底稿,最上面的一张写着“请求放弃杭州,撤回上海”,落款日期是攻城战打响的前一天,墨迹被泪水晕开了一小片。
“困兽犹斗罢了”雷战把电报扔回铁盒,目光落在墙上的作战地图上。
图上用红笔标注的防御阵地,如今大多被蓝笔圈住——那是五旅占领的位置,像一张巨网,将整个杭州城牢牢罩住。
他伸手撕下地图,露出后面斑驳的墙皮,那里隐约能看到用日文写的“武运长久”,被人用刺刀划得乱七八糟。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五旅的士兵正在换岗。
雷战走到窗边,看着他们扛着步枪走过广场,阳光照在刺刀上,反射出明亮的光。
广场中央的旗杆上,太阳旗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铁拳师的红旗,在晨风中舒展如血。
西湖边,百姓归家,北山路的居民们正陆续回到家里。
王大爷推开自家的木门,门框上的弹孔还清晰可见,院子里的石榴树被炮弹炸断了半截,断口处凝结着暗红的树胶,像在无声地哭泣。
他蹲下身,抚摸着被日军马蹄踩碎的菜畦,那里曾种着孙子最爱吃的黄瓜。
“爹,娘!”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巷口传来,王大爷猛地抬头,只见儿子王强背着步枪,穿着崭新的迷彩服,正大步朝家里跑。
王强是临安战役后参军的,攻城战时负责在艮山门搬运弹药,脸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大爷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独苗了——日军占领杭州时,多少人家的孩子被抓去当劳工,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
王强放下步枪,帮着父亲清理院子里的瓦砾:“爹,部队给每家发了二十斤大米,还有两斤盐,等会儿我去领回来。”
他指着院墙外,“您看,赵德柱叔他们正在修被炸坏的房子,用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了。”
院墙外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支了起来,一个戴着白帽的师傅正忙着炸油条,油香混着豆浆的热气在巷子里弥漫。
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排队买早点,和百姓们有说有笑,阳光穿过巷口的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有了几分太平年月的温馨。
城防工事,加紧修筑,刘毅带着四旅的先头部队,正在钱塘江南岸构筑防线。
工兵营的士兵们扛着圆木,在泥泞的江滩上搭建碉堡,圆木上还沾着新鲜的树皮,被雨水冲刷得油亮。
重机枪连的士兵们踩着跳板,将水冷式重机枪抬到预设的火力点,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枪口直指江面。
“旅长,姚旅长派人送来了地图。”通讯员踩着泥水跑过来,手里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说日军很可能从上海派军舰过来,让咱们重点守住上游的轮渡码头。
刘毅展开地图,手指在江面上划了道弧线:“告诉工兵营,在江底埋水雷,每隔五十米一颗,用钢丝连起来,只要军舰敢靠近,就给我炸沉它。”
他抬头望向江面,浑浊的江水正打着旋儿向东流,远处的水天相接处,隐约能看到几艘渔船,那是百姓们在试探着恢复捕鱼。
一个老兵蹲在江边,用刺刀削着木桩。
他的军靴沾满泥浆,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疤——那是在一线天峡谷被弹片划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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