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暮色来得格外早,铅灰色的云层压在雷峰塔的塔尖上,将西湖的水面染成一片沉郁的墨色。
江堤上的探照灯已经亮起,惨白的光柱在江面上扫过,照得浪花泛着碎银般的光,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凝重。
吴邪站在六和塔的顶层,手里捏着一张刚绘制好的防御部署图。
图上用红笔圈出的江堤防线像一条绷紧的弦,每个火力点旁都标注着兵力和武器——从克虏伯加农炮到百姓自制的土炸药,密密麻麻的字迹挤在一起,透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师座,各部队都报来了夜间值守名单。”副官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来,军靴在塔砖上留下淡淡的湿痕,一旅赵旅长说,他亲自带尖刀连守最前沿的三号工事,让您别担心。
吴邪低头看着图上的三号工事,那里正对着日军最可能突破的浮桥旧址,是整个江堤的咽喉。
他指尖在“赵龙”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告诉赵龙,让他留着力气明天打仗,别逞能。”
话虽如此,嘴角却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知道赵龙的性子,越是凶险的地方,这头犟驴越要往前冲。
塔下传来引擎的轰鸣,三架P47战机正从笕桥机场方向飞来,机翼上的航灯像三颗移动的星辰,在暮色中划出弧线。
雷战在无线电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师座,战机夜间巡逻航线测试完毕,能覆盖整个江面,发现异常立刻通报。”
吴邪抬头望去,战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融入钱塘江的潮声里。
他想起白天在机场看到的景象——雷战和队员们趴在驾驶舱里,连吃饭都捧着操作手册,油垢沾满了迷彩服,眼里却亮得惊人。
赵龙蹲在三号工事的掩体里,用刺刀撬开一块压缩饼干,碎屑落在沾满泥浆的军装上。
工事里弥漫着机油、汗味和湿土的混合气息,重机枪的水冷套筒里结着一层薄冰,被士兵呵出的热气熏得微微融化。
“都检查仔细了!”他对着对讲机喊,声音在掩体内回荡,机枪枪管换三次备用的,手榴弹箱摆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土炸药包按二十米一个埋,引线留长点,别炸着自己人!
张铁柱正用抹布擦拭马克沁机枪的枪管,布上沾着黑褐色的油污。
他往枪身的缝隙里灌了点机油,转动枪机时发出顺滑的“咔哒”声:“旅长,您就放心吧,这枪经我手保养过,打五千发子弹都不带卡壳的。”
他指了指工事外的铁丝网,上面挂满了削尖的竹片,百姓们下午送来的,说这玩意儿比铁丝网管用,能扎穿鬼子的胶鞋。
工事外,十几个百姓正蹲在泥地里,往麻袋里装碎石。
王大爷的腰不好,弯腰时得用柴刀撑着地面,却执意要把最后一袋碎石搬到掩体后:“多堆点,鬼子的炮弹炸过来,也能挡一挡。”
他儿子王强扛着步枪,在工事间来回巡逻,枪托上还缠着母亲连夜绣的红布条,上面绣着“平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暮色渐浓时,江对岸突然亮起一串灯火,像一条毒蛇的眼睛。
赵龙举起望远镜,镜片里映出日军正在架设的探照灯,光柱扫过江面,照得北岸的工事隐约可见。
“小鬼子在摸咱们的底呢。”他啐了口唾沫,让炮兵别搭理,省着炮弹明天用。
雷战趴在塔台的观测窗上,看着地勤人员给战机加注燃油。
输油管里的汽油泛着琥珀色的光,顺着管道流进机翼的油箱,发出“汩汩”的轻响。
特种大队的队员们正拖着高射机枪,在跑道两侧构筑临时阵地,枪口对着夜空,像一群警惕的狼。
队长,最后一架战机的机枪校准好了,张锐拿着记录本跑过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架战机的参数,“8挺12.7mm机枪,每挺备弹1200发,足够把小鬼子的装甲车打成筛子。”
他指了指远处的弹药库,航弹也堆好了,穿甲弹、高爆弹都有,对付日军的巡洋舰够用。
雷战点点头,爬上一架P47的机翼,钻进驾驶舱。
座椅上还留着白天训练时的体温,仪表盘的指针在夜灯下泛着柔和的绿光。
他按动启动键,发动机的轰鸣陡然升高,螺旋桨带起的气流吹得地面的野草贴伏在地。
起落架没问题,襟翼正常,他对着无线电报出检查结果,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明天一早,咱们去会会小鬼子的飞机。
机场边缘的帐篷里,队员们正围着煤油灯研究战术。
李猛在地上画着空战路线:“要是遇到日军的零式战机,咱们就利用P47的俯冲优势,先爬高再猛冲,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旁边的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补充,有人说要优先炸掉日军的炮兵阵地,有人说该去偷袭军舰的甲板。
雷战走进帐篷时,讨论声立刻停了。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明天的任务只有一个——保住江堤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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