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冬雨终于停了。铅灰色的云层被朔风撕开几道裂口,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照在城头新铸的“止戈碑”上。碑身青黑,冰冷坚硬。碑顶那个巨大的、由熔炼万千兵器甲胄铸就的“仁”字,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沉甸甸的金属光泽,仿佛凝固的血与铁。
碑下,车骑将军府前宽阔的广场,此刻人潮汹涌。一车车堆积如山的粮包,一捆捆闪烁着寒光的簇新刀枪,一箱箱贴着“格物院·军械司”封条的沉重木箱,如同蜿蜒的钢铁溪流,在无数军吏的呼喝调度下,井然有序地汇入不同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新粮的清香、桐油的刺鼻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战争气息。
诸葛亮站在府门前高高的台阶上,青布棉袍外罩着一件御风的黑色大氅,身形显得有些单薄,脸色依旧带着连日劳神的苍白。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穿透广场上喧嚣的人流车马,精准地落在每一个关键节点。他手中并无令旗,只是偶尔对身边肃立的传令官低声吩咐几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邺城仓三号栈道,第三队粮车转向西营!核对印信,签押放行!”
“格物院三号军械车,直送南关外水陆转运点!沿途关卡,持我‘止戈’剑令,不得延误!”
“幽州新募辅兵营,原地候命!一刻钟后,随林冲将军部开拔!”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驱动着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堆积如山的物资,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流转的眼睛调度下,如同百川归海,涌向各自的目的地。那份三日之内调集十万石军粮援琅琊、并囤积后续所需的神迹,此刻正在这广场上,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震撼的方式上演!
吴用站在诸葛亮身侧稍后的位置,羽扇轻摇,看着广场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高效运转,眼中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朱武捻须的手停在半空,目光中充满了叹服。张燕则咧着嘴,独眼中凶光闪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飞到前线厮杀。
“诸葛小子…真乃神人也!”张燕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
府门阴影处,孙逊负手而立。玄色王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如枪。他没有看广场上的喧嚣,深邃的目光越过邺城巍峨的城墙,投向南方那片烽火连天的混沌之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封般的沉静。那柄名为“止戈”的无鞘短剑,悬在腰间,黯淡的剑锋无声地吞吐着寒气。
“主公,”诸葛亮处理完一批紧急调度,转身走到孙逊身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彭城密报,吕布…动了。”
孙逊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转向诸葛亮。
“曹操密使三入下邳,许吕布以徐州全境、豫南三郡,钱粮军械无算!”诸葛亮语速极快,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洞悉光芒,“吕布已点起八万大军,号称十万,留大将高顺守彭城,自领主力,以陈宫为谋,张辽为先锋,悍然南下,兵锋直指——新野刘备!”
“果然!”孙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至极的弧度,如同刀锋出鞘,“郭奉孝的‘联吕灭刘’…好毒!也好蠢!”他猛地一挥手,“传令!臧霸!”
“末将在!”臧霸如同铁塔般从武将队列中踏出,他身上的伤似乎并未痊愈,甲胄下还隐隐透着药味,但独眼中的凶悍却更胜往昔!沂水河畔那场死里逃生,如同淬火的利刃,磨去了他最后一丝犹豫,只剩下对孙逊死心塌地的忠诚和对敌人的刻骨仇恨!
“着你部,即日起!放弃琅琊外围所有据点!”孙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残酷的决断,“收拢兵力!固守琅琊坚城!无论吕布曹操如何挑衅、辱骂,哪怕他将你祖宗十八代骂遍!给孤——钉死在城里!一步不许出!”
“啊?”臧霸一愣,独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憋屈。放弃外围?固守挨骂?这…这岂是血勇男儿所为?
“忍!”孙逊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入臧霸眼底,“小不忍则乱大谋!吕布倾巢而出,彭城必然空虚!此乃天赐良机!孤要你忍下这口恶气,牢牢吸住吕布曹操主力!为呼延灼的‘铁浮屠’踏破彭城——争取时间!”
臧霸猛地醒悟!独眼中瞬间燃起狂热的火焰!他重重抱拳,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末将明白!主公放心!末将就是吕布曹操的孙子!也定把他们牢牢钉死在琅琊城下!一只苍蝇也飞不回彭城!”
“太史慈!”孙逊的目光转向另一侧。
“末将在!”太史慈上前一步,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皮甲,但脊梁挺直如枪,眼神沉静如渊,再无半分迷茫。沂水河畔的浴火重生和官学农桑科窗外的顿悟,已将他锻造成一柄真正内敛而致命的枪锋!
“着你领本部精锐八百,并张清营中钩镰枪手五百!”孙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即刻出发!潜入徐州腹地!目标——彭城西北,芒砀山!潜伏待机!待呼延灼‘铁浮屠’兵临城下,尔等便为内应!夺城门!焚粮库!乱其军心!不惜一切代价!为铁骑——撞开彭城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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