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轮到猴子。
他没多说什么,像前两夜一样,准时九点整走到日志桌前。
屋里的灯有点晃,照得他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他拿起笔,笔尖顿了顿,才一笔一划写下:“今日值班:猴子。”
字写得很慢,像是怕写错。
写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三夜之后,天亮了,咱们就都自由了。”
那笑容有点勉强,但我没多想。
直到他合上本子的那一刻,我眼角扫到日志右下角——那里,有一抹极淡的红,像血渗进纸里,又像刚写完没干透的墨。
我没动,也没出声。
猴子走后,我悄悄翻开那页,心跳猛地一沉。
在“今日值班:猴子”的下方,空白处浮现出一行新字——笔迹歪歪扭扭,像是孩子写的:
“今日值班:张小满。”
我猛地合上本子,手心全是冷汗。
张小满……是那个亡童。
早就走了的人,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未来的值班栏里?
第二天一早,猴子来交班,脸色比前两夜都差。
他盯着日志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拿湿布去擦那行字。
纸面被擦得发皱,红痕淡了些,但等布一拿开,那行字又浮现出来,颜色更深,像刚流出来的血。
“妈的。”猴子低骂一声,声音发抖,“这不是笔写的……是纸自己长出来的。”
凡子闻讯赶来,脸色变了。
他把日志带回监控室,一页页扫描,调出过去七天的电子存档。
我们围在他身后,盯着屏幕。
每一页的背面,都有极淡的红痕残留——全是未来的签名。
有的写着“韩小川”,有的写着“凡子”,甚至还有“我”的名字。
最远的一行,日期赫然在三个月后,字迹模糊,却清晰可辨:
“今日值班:未知。”
“不是轮签就能断契……”凡子盯着屏幕,声音干涩,“契在自己往前走。我们写的,只是确认它已经发生的事。”
屋里没人说话。
韩小川突然开口:“那……我昨晚看到的,是不是也算‘已经发生’?”
我们齐齐看向他。
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昨夜巡到三号冰柜,里面结了一层霜。我擦了擦,看见上面有四个名字——阿庚、阿卯、阿戌、小川。”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下面还有字,写着……‘谢你们记得。’”
我们全愣住了。
阿庚、阿卯、阿戌——那是大嘴生前最后三夜轮签的名字。
而小川,是他自己。
“我抬头……”韩小川继续说,“李小满就站在冰柜前,冲我挥手。他笑了,笑得特别干净,然后……一点点淡了,像雾散了一样。”
没人质疑他。
我们都信。
因为那本日志不会骗人,它早就在告诉我们——有些事,早已注定。
凡子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停在“未知”那行字上:“它在等下一个名字。不是我们选它,是它选我们。”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为什么猴子擦不掉‘张小满’?他不是已经签过了吗?”
凡子摇头:“因为他写的,是‘猴子’。而日志要的,是‘张小满’。它不是要值班人,是要名字本身。”
“名字……链?”我喉咙发紧。
“对。”凡子低声说,“一个接一个,像绳子一样,把活人和死人串在一起。我们以为在破契,其实是在续链。”
猴子一直没说话,坐在角落,盯着自己写下的名字。
烟灰又烧到手指,他才猛地一抖,把烟掐灭。
“所以……下一个是谁?”他抬头,眼神有点空。
没人回答。
可就在这时,日志突然从桌上滑落,“啪”地翻开。
那页“张小满”的字迹,颜色更深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而在它上方,原本空白的顶端,缓缓浮现出一行新字——
“今日值班:???”
问号是红色的,像两滴未干的血。
我们全僵住了。
凡子伸手去翻页,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可纸页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怎么也翻不动。
他用力一扯,纸角撕裂,露出背面——那里,竟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层层叠叠,像被无数人写过又擦掉,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其中一行,笔迹极轻,却清晰可辨:
“猴子。”
不是“今日值班”,就一个名字,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猴子看见了,呼吸一滞。
他猛地站起来,抓起日志就要往外冲:“我去井口烧了它!”
“别!”凡子一把拽住他,“火点不灭契,只会惊醒它!”
“那你说怎么办?!”猴子吼道,声音发颤,“名字都写上去了!下一个是不是我?再下一个是小满?然后是我?还是……我早就签过了?”
他指着那行“猴子”,手指抖得厉害。
屋里死寂。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自己根本没逃过第一夜,怕那晚他写的“猴子”,不是开始,而是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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