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只有二十三人。
十七个“下井未归”,六个“退隐失语”。
可我知道,真正守过这个位置的,不止这些。
大嘴背地里跟我说过,他第一年值夜班时,老王师傅半夜拉他去井边,让他站三分钟,不准说话,不准回头。
他照做了,回来后整整三天没吃下一口饭。
“那是‘认位’。”王师傅后来喝醉时提过一句,“不是谁都能站那儿的,站得住的,影子才肯留。”
我想通了。
影子排队,不是索命,是等接班。
我们以为在躲鬼,其实鬼也在等人。
第二天,我翻出尘封的登记册,用档案室的旧印章补录了三个人的名字。
大嘴,全名陈大勇,1998年入职,十年工龄,曾三次主动替人值“子夜岗”。
我写下他的名字时,手有点抖。
他从没承认过自己是守夜人,可监控里那道穿工装的白影,分明就是他。
王师傅,王德海,1975年进馆,火化组元老,二十年前亲手烧过一具无名童尸——那天之后,他再没让新人单独值夜。
我把他的名字写下去时,窗外忽然刮了阵风,吹得日志哗哗响,像有人在翻页。
最后一个是黄师傅。
黄青山,土凹村最后一代“净阴人”,二十年前主持过井口封煞仪式,七日后暴毙家中,死前只留下一句话:“井没封住,是它放我们走。”
我把这三个名字按时间顺序补进册子,压在值班台最底层抽屉里,上面盖了一本普通排班表。
没声张,也没告诉任何人。
但我知道,他们看见了。
当晚,我调了监控。
23:47,井口起雾,比往常浓。
雾里缓缓走出一道人影,穿现代殡仪工装,肩头还别着工牌——正是大嘴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
他光着脚,站定在队列最末,与其他七道影子排成一条直线。
然后,他轻轻点头。
不是对我,是对前面那些看不见的脸。
我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投影。
这是“认编”。
他接受了编号,成了序列里正式的一员。
第二天清晨,我去值班室取登记册,发现抽屉被动过。
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原本空白的纸面上,多出一行字。
墨色很新,但笔迹苍老歪斜,像是用尽力气写下的:
“轮到我了。张建国,1983年入编。”
我愣住。
张建国?
名单上第一个“下井未归”的人,1956年接任,距今快七十年了。
怎么会……现在才“入编”?
我猛地想到什么,冲去人事档案室翻老排班表。
2023年10月17日夜班,原定是我单独值守。
可新贴出的排班表上,第二栏赫然写着:
张建国。
姓名后面没有工号,没有部门,只有一行手写备注:“临时返岗,家属知情同意。”
我盯着那名字,寒意从脚底爬上来。
张建国早已不在人世。可现在,他回来了。
而更让我心头一震的是——他的儿子,韩小川,是我上个月在旧档案袋里见过的名字。
一份退档的守夜申请书上,申请人写着“韩小川”,审批意见栏却是父亲的笔迹:“不准。我不死,你就不能下井。”
那天我没多想。
但现在,我忽然记起,那封申请书的附件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父子俩站在井台边,父亲搂着儿子,笑得很勉强。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当时我没看清。
现在我想起来了。
那是父亲写的:
“我对不起他,没能活着听他叫我一声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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