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黄师傅。他盯着那竹管,脸色变了。
“她来了。”他说,“她从不主动递东西。”
我没问是谁。我知道。
可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那竹管突然轻轻一震,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等着被听见。
我盯着窗台上那节空心竹管,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竹管上发出闷响。
它湿漉漉的,像刚从泥里扒出来,一头塞着枯草,另一头隐约透出点暗黄——里面藏着东西。
黄师傅没动,只是死死盯着那根竹管,嘴唇紧抿,手里的铜铃微微震颤。
我知道他在怕。
不是怕周哑婆,是怕她送来的东西。
“她从不主动递东西。”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压得极低,“三十年,就这一次。”
我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竹管,一股阴冷顺着手指窜上来,像是摸到了井底的苔藓。
我强忍着没缩手,拔掉那团枯草,轻轻一抖。
一张黄裱纸滑了出来,泛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黄,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又扑灭。
纸上画着一道扭曲的螺旋纹,一圈圈向内收束,越看越让人心慌。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和井边那双白布鞋的底纹一模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这图多了六条放射状支脉,像从螺旋中心伸出去的触手,每条末端都用极小的墨字写着三个字:缺一不可,补位。
我脑子嗡了一下。
“凡子!”我冲门外喊。
不多时,凡子来了。
他一向冷静,可看到那张纸时,眼神也闪了闪。
他接过纸,仔细看了一会儿,又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镇东头那座老桥。
然后他开始比划——手语。
我盯着他的动作,心一点点沉下去。
“周哑婆说……井底不是坟。”凡子翻译着,声音干涩,“是‘口’。吞名字的口。”
我们全都静了下来。
“刘老三……最后几天总去井边。他敲鞋底,不是驱邪,是在数——数里面的人。”凡子顿了顿,喉结滚动,“每一声钟响,就是一个没归岗的魂,在喊自己的名字。”
我猛地想起那晚监控里的声音。
凌晨三点十五分,打卡声密集如雨,整齐得不像人走出来的。
那不是交接班……那是点名。
而我的名字,已经在册。
我攥紧了那张黄裱纸,指节发白。脑中忽然炸开一道光——
六双鞋。
吴青山留下的六双白布鞋,按时辰摆成一圈,鞋尖朝井。
我一直以为那是“时辰图”,是某种报时的禁忌标记。
可如果……那根本不是时辰?
如果那是一张排位图?
六双鞋,代表六个岗位。
谁站进去,谁的名字就被刻进体系,谁就成了“岗”本身。
不是人在守夜,是岗在用人。
我呼吸一滞。
吴青山没死。他只是“到岗”了。而下一个位置……空着。
我猛地转身冲向门口。
“你去哪?”黄师傅厉声问。
“锅炉房!”我头也不回,“吴青山最后出现的地方!通风口!”
雨越下越大,我冲进黑夜,裤脚瞬间湿透。
锅炉房铁门虚掩,锈迹斑斑的通风口栅栏上,藤蔓缠得密不透风。
我伸手去扒,指尖忽然触到一块布料——潮湿、粗糙,颜色泛白。
我用力一扯。
半截袖口被拽了出来。
白袍。
和当年殡仪馆外那个拦路鬼影一模一样的白袍。
可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袖口内侧,用暗红的血字写着三个歪斜的字:
别穿鞋。
我僵在原地。
远处钟楼突然响了。
第一声钟响划破雨夜,悠长、沉重,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几乎同时,档案室方向传来机器启动的嗡鸣——打印机自己开了。
我跑回去,纸张正缓缓吐出。
半页纸。
只有一行字:
林小舟,带教考核第二项:是否自愿穿鞋。
字迹工整,像打印的,可落笔处微微洇开,像有谁在写时手抖了一下。
话音未落,值班电话骤然响起。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楼里炸开。
我盯着那部老式电话,黑色的听筒像块烧焦的木头。
黄师傅没拦我,凡子也没动。
我走过去,拿起听筒。
里面很静。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沙哑、疲惫,却清晰得像是贴着耳膜说话:
“小舟……轮到你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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