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面摩擦着我的后背,一股浓重的土腥和霉味灌进鼻腔。
我被人拖着,在黑暗中颠簸,每一次撞击都让我的骨头散架。
是凡子,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我,把我扔进了一处更深的黑暗里。
“黄师傅!”凡子沙哑地喊。
一盏昏黄的灯泡亮起,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看到了黄师傅,他虚弱地靠在潮湿的墙角,脸色灰败得像一张旧纸。
他的胸口,一枚银针只露出了尾端,鲜血浸透了衣襟。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小块烧焦的黄纸,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断名符……只剩半道了。”黄师傅的声音轻得像风,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血丝。
他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却死死锁定着我,“记住……名字是门……那件衣服是锁。你若是没有名字,它就……就抓不住你。”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没有名字?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小满!
她从小就是个黑户,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甚至连个正经的大名都没有,我们都只叫她小满。
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像一个影子,一个“无名之人”。
正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传来“笃、笃”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缓缓走了下来。
是吴老拐。
他的脸上布满了沟壑,一双眼睛却浑浊而锐利。
他手里,还提着一柄锈迹斑斑的老式剪刀。
“三十年前,我用它剪断过一次线。”吴老拐的声音像两块砂纸在摩擦,“那一次,只是剪断了衣服和人的牵连。这一次,怕是得剪断命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角落里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满身上。
凡子把小满护在身后,但吴老拐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
“孩子,”他盯着小满,一字一顿地问,“你愿意……当一次‘替名者’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满身上。
我心里一紧,这无异于是让她去当诱饵,去送死。
我刚想开口阻止,小满却从凡子身后走了出来。
她瘦弱的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她点了点头。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摘下了那只一直戴着的口罩,露出一张清秀但苍白的脸。
她走到墙边,捡起一块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木炭,用尽全身力气,在斑驳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
我不怕,我没名。
字迹稚嫩,却透着一股决绝。
计划立刻定了下来。
吴老拐从他的布包里拿出另一件白袍,样式和那件寿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袖口没有那个诡异的“三”字。
他管这叫“归名袍”,是引诱真身的赝品。
“小满,你穿上它,站到那个炉子前面去。”吴老拐指着地下室中央一个废弃的铸铁炉,“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不要出声。你没有名字,它就找不到你的‘门’,只会把你当成一件衣服。”
他又转向我:“你,到那口井里去。拿着这半道断名符。如果……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把符烧了,或许还能保住自己。”
我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枯井,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接过了黄师傅手里那张滚烫的黄纸。
一切准备就绪。
小满穿着那身宽大的白袍,像个纸人一样立在铸铁炉前。
我则屏住呼吸,蹲在冰冷的井底,只露出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
吴老拐站在阴影里,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
那声音根本不像人话,嘶哑、干涩,像是布匹被生生撕裂。
他念的应该就是“断线咒”。
地下室的温度骤然下降,那盏昏黄的灯泡开始疯狂闪烁。
来了!
那具一直靠在墙角的干尸,猛地动了一下。
它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眶“看”向了铸铁炉的方向。
它没有冲向我,也没有冲向任何人,目标明确,就是穿着“归名袍”的小满。
它身上的寿衣,再一次无风自动。
那宽大的袖子缓缓抬起,袖口上那个用血绣成的“三”字,颜色变得愈发深邃,甚至有黑色的粘稠液体从笔画中渗出,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它像是在嗅闻,在寻找那个刻印在它身上的名字。
干尸一步步走向小满,每一步都僵硬得像是木偶。
小满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但我能看到,她死死咬着嘴唇,真的没有动。
就在干尸距离小满不到一米,那件寿衣猛地张开,像一张巨大的嘴要将她吞噬的瞬间——
吴老拐动了!
他如同一只捕食的苍鹰,从阴影中猛地跃出,手中的锈剪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寒光,不偏不倚,狠狠地剪向了寿衣那只抬起的袖子!
“咔嚓!”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啸叫,不是从干尸嘴里,而是从那件寿衣里爆发出来,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